好友 梅一堂的故事
作者:王贞民
梅一堂,我的朋友,薛公村人。他是万荣县城知名度很高的新闻人物,不是因为他的官职高地位显赫,其实他是一个普通得再不得普通的电影公司放映员。那么,为什么说他的知名度高,包括在我们家乡一带?原来,人们都说梅一堂是“奇才”“怪才”还是个能说,能写,能画的“全才”!在万荣,在我们家乡流传着他的许多匪夷所思的“传说”和“故事”,有些是他亲自给我讲的,有些是我耳闻的,究竟是真是假,读者自作判断!倘若有失真或不敬之处,诚请梅氏族人见谅!下面,我就把他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买两次票,理一次发的故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万荣县城十字街口仅有一家理发店,理发员多是年轻的女子。理发的人多,先买票,然后坐等叫号理发。一次,梅一堂办完“手续”等待理发。因他,秃顶,满头疮疤,头发长而分布零散,也不修边幅。这样的特殊人物一进店,势必引起理发员们的关注,她们边理发边相互使个眼色努一努嘴,意思是说“看,来了个秃头!”过了一大会,理发员叫道:“18号!”一堂,走到那位叫号的理发员那儿,坐定。理发员,给他围好围巾,瞥了另一位理发员一眼,指了指一堂的头,示意给同伴:“你看,秃头,疮疤,头发稀稀落落!”不料,一堂从理发的镜子里看到理发员指指戳戳的动作,没有好声气地说:“咋的,头发稀,我也买的是全票!”那个理发员没有回应,理了起来。的确,头发越稀少,不见得好理,加之理发员也没有太在心,三下五除二,就理毕了,并大声叫道:“下一位,21号。”梅一堂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发屑,在镜子前照了一会,发现头上还有两根长发照旧,没有理掉。他凑到票台那儿再买了张票,又坐下等理发。无巧不成书。他又被叫到那位理发员那里,坐定。那位理发员一看,又是他。以下“逐客令”的口吻说:“你理过了,走开。下一位!”一堂,拽住头上那两根长发,说:“这张票,就是为这两根头发买的,理!”于是,一堂理发的故事,从此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是一堂,不是梅先生”的故事。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全国各地兴起崇拜毛主席,大画毛主席巨幅画像的热潮。运城汽车站门口,是人流聚散的地方,需要画幅主席巨像表达对领袖的无限忠诚。但能画巨幅像的,而且能画毛主席巨幅像的,凤毛麟角,没几个人。车站负责人,好不容易打听到有个画家,手持高粱杆,一端裹上一团棉花(方言叫“套子”),醮上墨汁,画毛主席像是他的“绝活”,听说此人在万荣电影公司上班,便通过熟人联系到公司负责人敲定由此人去运城汽车站画主席巨像。于是,电影公司就派一堂坐上长途公交车上运城。那时,联系方式是单位之间的座机,单位仅有一部,通话人多,往往有人占着电话机,通一次话不容易。听说是个姓梅的画家要来汽车站,站长领着助手,专等姓梅的乘坐的那辆长途车。站长当时想着画家的模样:长发大背头,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挎着考究时尚的文明包……
说是迟,那是快,那辆长途车进站了。站长他们恭侯在车门两边欢迎画家的到来。站长盯着下车的每位客人,尤其是那些有点风度穿着时髦的,便笑吟吟的问道:“您是梅先生?”对方一一礼貌地摇摇头或摆摆手。真正的“梅先生”——看上去“穷酸”的梅一堂,没人理睬,早已从站长身边溜出去了。虽然他也听站长在那里一个个地问“梅先生”,但心里嘀咕着,想:“我是一堂,不是梅先生!”梅一堂,从来没有把他的姓名与“先生”连在一起,以为“梅先生”是别人。这里,我便想到《阿Q正传》中《革命》一章,趙太爷叫“阿Q”为“老Q”的情节:“阿Q料不到他的名字会和‘老’字联结起来,以为是一句别的话,与己无干”。请读者勿生误会,一堂同志绝非“阿Q”,我仅随意把这几句话附会过来,意在帮大家理解一堂当时的处境而已。——一堂在站内踅了几圈,见没有人接待他,便买了张返程票,回到万荣了!他的为车站画主席像无功而返的故事,亦不胫而走,成为饭后谈资。从此,人们看见梅一堂就调侃,说:“我是一堂,不是梅先生!”
“咱就像讨吃鬼”的故事。什么时候,记不清楚了,梅一堂上太原出差,那时“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生活相当困难。他听说火车站饭店的饭便宜,碗大,量足,价廉,便到那儿去吃饭。但那儿讨饭的人多,卫生条件差。饭店门口经常有七八个脏兮兮,蓬头垢面,衣着不整的叫花子蹭饭吃(他们为什么讨饭先不吃起,但也值得同情——笔者)。有一次,一堂就受到不公正“待遇”,饭没吃成还窝了一肚子气。事情是这样:中午是吃饭高峰,顾客盈门,讨饭的也是高峰,围堵在饭店门口,伺机而动。这时,一堂上饭店来吃饭,便豁开讨饭的,走进去,环顾四周找坐位。不料,饭店一位高大的男服务员,走到一堂跟前,推搡着并厉声道:“滾滾滾,讨吃鬼!”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搡”到店口讨饭的队伍里。他看了看那些讨饭的,掂量着自己的“形象”,有过之,难怪把他轰了出来,心里暗想:“咱就像个讨吃鬼!”但是,他想饭总是要吃的,总结了一下昨天的教训,设计着下一步:避开高峰,提前进饭店;进店时要有“风度”,昂首,反背手,迈方步。第二天,一堂照此而行,果然找到了位置,坐下。但他心有余悸,坐是坐下了,却没有了刚才“迈方步”的风度,仍然像讨吃鬼的“形象”。于是,他计划着吃饭时“细节”,细节决定成败:热腾腾的饭端上来,暂不“开吃”,让饭客们,尤其是那些服务员们看一看,满满一碗饭,热乎乎的一碗饭,是自己付钱买的,谁敢来“造次”——他想起昨天轰他出店的情景。饭吃过半,要加速吃,越快越好,吃完走人。为什么这样加速进餐?他寻思,像他这样“讨吃鬼”形象,饭过半碗,定会被服务员误为讨吃鬼在吃讨来的半碗饭,非轰你出店不可。唯有加速吃完,便被撵出去也无遗憾!一堂,如法泡制,果然有效,很有“成就感”。 后来,一堂借讲万荣笑话的事儿,把这件事也讲了出去,我就是听他亲自讲的。人们又戏耍地叫他“讨吃鬼”!他也默认了。
“农业学大寨”的故事。过去,为了推进“农业学大寨”活动,各级政府都要抽调骨干力量帮扶农村学习大寨走大寨路。一堂同志向来是响应国家号召的积极分子,听说抽调人当“学大寨”工作队员,他积極报名,并在单位写了张表态“大字报”贴在最显眼的地方,满以为当“工作队员是铁板上钉钉子——定(钉)了”,走路也飘飘然起来。那时一堂同志也调到运城地区(现在叫“市”)电影公司(?)上班。一天,地区在河东剧院召开“农业学大寨动员大会”,凡各单位抽调的人员都被邀参加大会,却没有他。一堂认为单位遗漏了他,便到办公室询问:“咋没通知我?”对方回言:“地区发下的名单,没你。”一堂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立马跑到河东剧院要入会场。自然,他进不去,因为他没有“入场券”。一堂,掏出一張纸,写了几句话,让守门的工作人员,递交给主席台要求让他说几句话,此招也无果而终。他满脸溅朱,喘着粗气!一堂岂是服输的人,何况报名参加学大寨工作队又是正义之举,于是返回单位写了“会外发言”的大字报,贴在河东剧院大门口,申述自己要求参加学大寨工作队的理由,落款:“XX单位梅一堂”。这张大字报在地区引起轰动,“梅一堂”在运城也声名雀起。
地区的领导不知梅一堂何许人,便派秘书过问并解决此事。秘书上下打量着梅一堂,问:“你是梅一堂?”“是”“你想参加工作队?”“是”“你是党员吗?”“不是”“那不行,必须是党员!”“不是我不入党,是党不教我入。”秘书摇摇头,悻悻地走了。第二天,秘书又来找一堂,说:“领导认为你有积极性,批准你参加。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堂回答“我要求回我们薛公村搞农业学大寨。”秘书摆摆手,说“不行。不好工作,要回避自己村。”一堂马上反驳说:“不好工作,回避?陈永贵不是大寨村人吗,‘农业学大寨’不是照样搞得轰轰烈烈?回避,先让陈永贵带头回避!”秘书看了一堂一眼,无言以对,走了。后来把他派到闻喜某村当工作队员。
经过一番波折,一堂被分配到闻喜某村某生产队当了工作队员。他到生产队后,跟生产队社员打成一片,一天三响,起早贪黑,水里泥里地同社员们一起劳动。社员们夸奖他是好干部,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工作队员。收工后,社员争着请一堂去家里吃饭。一堂,有他的老主意,专挑最困难、最邋遢、工作队员从没去过的农户吃饭,吃饨饭半斤糧票,三毛钱。因此,赢得社员们极好的口碑!但是,一堂几乎被“上级”插上“白旗”。工作队长召集队员开会,往往找不到他,放高音喇叭喊他,听到了,也不开会,他要等收工。他认为,开会应放在晚上或收工以后,不能躭误生产劳动。“队长”拿他没办法,心里也生一堂的气。一个月后,闻喜农业学大寨的“团长”,在公社召开全体工作队员大会,一堂也參加了。“团长”刚讲完话,一堂举手要求发言。“团长”指了一下一堂:“您有什么好经验?”“我有个建议,把‘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功,改成‘二同一分’,同吃、同劳动、分开住!”“团长”问:“你叫什么名子?”“梅一堂。梅花的梅,第一的一,堂堂正正的堂。”“团长”在工作本写上“梅一堂”三个字。散会后,“团长”征求“队长”对一堂的看法,队长说出四个字:“刺头,难管!”这里再插个一堂相亲的小故事。当年,一堂老大不小还没有对象,老人很是着急。正好,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家里人买来崭新的衣服,一顶新帽子,好好包装了一堂一番。尤其那顶新帽子必须戴好,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大家都知道他是那样的头,今天相亲成败在此一举。一堂,穿不惯新衣,更戴不惯帽子。他思忖着,咱就是这“熊样”,何必佯装成“英雄样”?咱是老实人,要做老实事。那天,一进“对象”家大门,一堂把帽子一卸,提在手上,露出了“真相”。介绍人压低声音提醒:“帽子,帽子!”意思是把帽子戴上。一堂反而把帽子扔给介绍人,说:“给你!”你看,一堂就是这号人,也打自己的“别扭”!——本来,要处分一堂,起码评他个“白旗队员”,鉴于他出身好,劳动积極,没有坏心眼,此事便不了了之。
现实生活中,像梅一堂这样的人还有,他们的特点是群众拥护,但领导们却不赏识,要评模入党,提拔重用,恐怕还得“考验”一段时间。这就是我认识的朋友梅一堂。我是在讲故事,信不信由你!梅一堂的故事多的是,我打住,现在听您往下说。
什么, 你想见一见这样的“奇人”?不行了,他早已上马克思那儿报到了!
二O二二年五月二十三日于运城学院
责任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