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打赌
王丽英
山子在六兄弟中是老大，也是全家的顶梁柱，在生产队，山子干活像头牛，一年到头舍不得歇一个工。在家也专挑重活干，担水劈柴的体力活，从不让父母伸手。
山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也没有不良嗜好。同龄孩子闲暇时间聚众玩耍，他从不参与，村中有热闹时，他都躲在远处观望。
有一年春节，生产队分年糕，这可是村人盼了一年的好事。那时每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敢奢望蒸年糕。只有过年时，生产队统一蒸，每户才能按人口分上一斤半斤的尝尝。去队里领年糕的大都是年轻人，凑到一起就爱侃大山。
张三说，听说过去，给地主家干活，吃饭不顶饿，地主婆就给伙计们蒸年糕吃，有人一顿能吃五斤。
李四说，听我娘说，有个胡子抢山寨，一顿吃掉山寨里的十斤年糕，硬是把个山大王给吓死了。
王五嬉皮笑脸地挤着小眼睛凑上来，真是吹牛皮不上税啊，你们吃五斤给我看看，撑死你！
赵六也上前起哄，你还别不信，我爹也说过，有一个赶大车的老板子，进城办事，一顿吃六斤年糕，五天没吃饭，愣不知道饿。
王五撇着嘴冲赵六叫，吹吧你，别说五斤，你要能吃三斤，就把我家八口人分的年糕都给你。
张三、李四也都凑热闹说，你真吃三斤，我们分的也给你，敢不敢吃？赵六往后退着说，我可没那本事。
王五说，没那能耐瞎嗑吃啥？话音未落，后面有一个人喊，我敢！大家回头一看，是山子。
山子不紧不慢走过来说，我敢打这个赌，你们说话算数吗？
王五见山子要打赌，来了精神，男子汉吐口吐沫都是钉，张三和李四也跟着起哄，男子汉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在大家跃跃欲试的亢奋中，山子撸起袖子开始吃起来。
众人都为他捏把汗，只见山子甩开腮帮子就吃，一口气吃了二斤才停下，这时他的肚子已经鼓起来，每咽一口都很费劲。
旁边的老人说，这些孩子，打什么赌啊，撑坏了咋办呀！别吃了，散了吧。
山子瞪着眼睛说，那不成，男人说话要算数。说完又一口一块地吃起来，当山子吃到最后一口时，大家的眼睛都长了。
几位长者上前扶住撑得直流口水的山子说，这是何苦呢，你平时最不爱凑热闹了，今个儿是咋了？
腆着肚子，不能走路的山子，冲那几个打赌之人瞪起眼睛，你们说话可算数？呆愣在那里的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都忙不迭地说，算数，算数，你先回家，等分完年糕，马上送你家去。
被人抬回家的山子，平生第一次遭到父亲斥责。没出息的东西，谁让你去打赌的？你把我们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母亲帮山子揉搓鼓胀的肚子，心疼地埋怨，傻孩子，你怎么敢打这样的赌啊，不要命了？
山子流着酸涩的泪水说，爹娘，每年咱家分年糕，您二老都舍不得吃，今年，我想让你们吃个够……
选自《王丽英小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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