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誓,一个美丽的传说
文/朱双顶
又是一个“520”,“我爱你”演绎出一曲曲爱情颂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成就多少爱情经典。在这个有爱的日子,不知又有多少新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在含情脉脉中盟誓: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一对新人就这样在众人见证下,以婚誓为启端,从这一刻开始便有了新的心跳节拍与生命的主宰,开启了追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妻生活长途跋涉之征程。也不管今后的结局如何,婚誓在人们心中留下的永远是美好动人的一刻。久而久之,婚誓便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美丽传说。
婚誓在最开始时,并不是像今天这样有明确的成型用在婚礼上,而是散落在民间民歌中传唱,最后其精华部分被收集整理成诗歌,才得以传承至今,且大多成了佚名之作,只是烙上了时代的印痕而广为传诵,有的则被搬上了今日的婚礼之上,成为经典婚誓之词,有着千秋不朽之魅力。今天,就选择几个典型片断来欣赏一下她的美丽传说。
说到远古婚誓,当首推《诗经》了,作为婚誓词的发源地,它应是实至名归的。被广泛用于今日婚誓中的“死生契阔(聚散),与子成说(誓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出之《诗经•邶风•击鼓》篇中。此诗句可以说是广为人知,可没读过《诗经》的人,对其中《击鼓》篇的了解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实则是一首与战争有关的诗,讲述的是一个男子远征南方不能归家思念妻子及对战争怨尤之情。此诗句是男人此时想起了当初对妻子立下的誓约:此生无论生死聚散,我都会握紧你的手,跟你白头偕老!可现实生活就是世事无常,由于战争迫使自己与妻子分离,我们相隔太远,不知道哪天才能相见;我们分别太久了,无法实现当初的誓言。这便是“于嗟(感叹词)阔兮,不(不许)我活兮。于嗟洵(信用)兮,不我信(古伸字,伸说之意)兮”的哀叹。这本是一首怨尤之诗,人们却从中截取了有蕴之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作为婚誓之词而传诵千古,是丢掉了世事无常引而担忧的一面,只取对爱情忠贞坚守的一面,不想这竟跨越时代产生共鸣。
《诗经》中另一篇《郑风•出其东门》,则有着“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婚誓意蕴,表现了男子坐怀不乱、对意中人至死不渝之爱:“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通“非”)我思存。缟(白色)衣綦(暗绿色)巾,聊乐我员(同“云”,语气助词)。”意思说,我漫步城东门,看到美女多若天上云;虽然美女这么多,却没有能打动我心的人,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日夜思念的人;只有那位穿着白裙子系着暗绿头巾的女子才是我心之所倾,只有她才能才让我怦然心动。在一个男权与夫权至上的时代,一位男子对一位“缟衣綦巾”平凡的女子情有独钟,在美女如云的环境里,做到感情专一、坚定不移,这也是一种不言中的婚誓,有一种对于世界而言美女如云,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我世界中的唯一美女之意蕴。这是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真实版呢?

到了汉时,这种对爱情至忠至贞的婚誓更是融入了民歌乐府之中,最为壮烈版的当为《孔雀东南飞》了,主人翁刘兰芝与焦仲卿最终以双双殉情而践行了自己的婚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对爱情的忠贞,留下了今日在安徽怀宁县小市处的合葬墓,而让后人千古吟叹而咏传。
汉乐府对婚誓的发扬可谓是空前绝后,其《饶歌十八曲》中的《上邪》,就是这方面的绝唱,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如果自然界发生了群山消逝、江水枯竭、寒冬雷鸣、盛夏降雪、天地相合五种之事,我才与你绝别。可这一件比一件离奇、一桩比一桩不可思议之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我对你只能是痴情到底,只有永远爱下去。其情之烈,犹如岩浆喷发不可遏制;其心之坚似同与天地同在走向永恒。它虽属于乐府《鼓吹曲辞》中一首民间情歌,却更像是流传于汉代民间的一首婚誓词而传于后世。
所以,就有了唐代的继承与拓展,被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比喻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更有在敦煌曲子词中,有一首唐代佚名作《菩萨蛮》词,在思想内容与艺术表现上,与《上邪》是如出一辙: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全词用了六同不可能发生的自然现象,青山烂、秤砣浮水上,黄河枯、参辰白天见,北斗南回、三更半夜太阳现,来作男女间的爱情盟誓,以表达对爱情的坚贞不渝之愿,可谓是爱之永恒,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共存。这恰与《上邪》一脉相承,有着殊途同归、异曲同工之妙用。
此后,婚誓词在内容的发展上,也只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烙上每个时代的印痕而走向唯美唯情,有了什么“汝喜为吾喜,汝悲为吾悲,尽吾所能,求汝展眉欢”之许诺;什么“世间俗物皆不留,你我生死到白头”之发誓;什么“独爱世间三物:昼之日,夜之月,汝之永恒”之情语,等等。但总也离不了对爱情忠贞的海誓山盟、对两人生活的同甘共苦、对夫妻间担责患难的不离不弃、对幸福甜蜜的热切期盼等等,仅是充实了一些新的内涵与感悟。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妇女得到了大解放,婚誓词更是赋予了人世间情爱烟火味,以建国初期创作流行的两首经典老歌最有代表性,仍然是走的民歌老路,有着情歌曲风,可谓是风靡当年、影响至今。
一首是电影《芦笙恋歌》中的播曲《婚誓》:
阿哥阿妹的情意长,好像那流水日夜响;
流水也会有时尽,阿哥永远在我身旁。
阿哥阿妹的情意深,好像那芭蕉一条根;
阿哥好比芭蕉叶,阿妹就是芭蕉心。
……
流水与芭蕉,在这里成了婚誓的比兴之物,有了《诗经》中的艺术再现手法,将男女之盟誓借流水与芭蕉之比兴而抒出,柔情里呈现出坚定的期盼,热烈中有了缠绵的表达。高山流水就成了阿哥与阿妹情的发端,一条根生的芭蕉就成了男女相爱一体之喻,阿哥阿妹就像那芭蕉的叶与心一样相依相伴,谁也离不了谁。芭蕉在这里就成了爱情的象征,有着长青永恒之意蕴,是情似流水胜流水,流水有尽情不尽,阿哥永远在身旁,好像芭蕉叶围着芭蕉心。通俗而直白的歌唱,将阿妹恋阿哥之心表达一览无余,是不是有着天不怕地不怕地追求爱情之韵味?

一首是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九九艳阳天》:
……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小英莲:
这一去呀翻山又过海呀,
这一去三年两载呀不回还,
这一去呀枪如林弹如雨呀,
这一去革命胜利呀再相见。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细听我小英莲:
哪怕一去啊千万里呀,
哪怕你十年八载呀不回还,
只要你不把我英莲忘呀,
只要你胸佩红花呀回家转。
……
在此时此刻,冬九九结束之时,艳阳高照,一对青年男女在初春美丽宜人的景色里,难舍难分,阿哥就要投身革命远离阿妹而去,这该如何对眼前的阿妹开口呀?风不定连远处的风车都在乱转,犹豫再三,还是对心上的姑娘说出了自己所担忧,“这一去”的四个可预见的实际情况,其情之真、心之忧如春风入怀,温暖之中又带些许丝丝凉意,让人难以割舍。而此时的英莲却表示出个人的大义,毅然决然地支持郎君投身革命离她而去,在两个“哪怕”假设之后,对心爱的郎君提出“只要”做到的两个要求,以表自己坚守爱情等待郎君“回家转”的那一天,从而坚定了郎君投身革命的决心。爱情在革命大义面前有了这样的许诺,也就有了暂时分离的让步,爱情的纯朴与真挚、缠绵与割舍,在这里达到了完美的升华与统一。《诗经•邶风•击鼓》中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约,在两千后的时代里,得到了现实版的再现,而《十送红军》里更有多少这样的誓约场面呢?为了寻求革命的出路,她们将亲人送向茫茫征途,又有多少人最后得以“回家转”,而与分离的爱人实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誓约呢?在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上,每三百米就倒下一位红军战士,也许就是告诉你的答案。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者。”婚誓,一个美丽的传说,从远古走来,虽历经“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之磨难,却因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热盼,永不减她那炫目的色彩而光耀千秋。
二〇二二年五月二十日
【作者简介】
朱双顶,网名东香人,安徽省直机关退休人员,在家以读书为乐,近年内重拾旧时雅好,不时写点扎记、散文、随笔、诗歌等,先后在多家微信公众平台上发表三百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