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复仇(短篇小说)
文/山瘠(黑龙江)
高老愣的头感觉到天旋地转的,他揉着模糊的双眼,从指缝里看见百米开外,王七一支书迈着八字步往回走那不可一世的架势,愤怒地大骂:“王八,再容你几天,等老秃头把搜集到你三十多年在世搜刮民脂民膏,贪污腐败的证据整理出来,哼哼,够你喝一壶的。你就等好儿下大狱吧!”
王七一听见高老愣的喊骂,转过头来看了看,没当狗放屁,又若无其事地向屯子走去。
六十年代国家还没大力推广计划生育,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生养很多孩子,王七一就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他爹是当时的大队支书,有点儿文化,又赶上孩子是七月初二的生人,是他的第八个出生的孩子,他就索性往干革命上靠拢,给孩子的出生日减掉了一天,取名叫作七一。

“高老愣,你还要告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要搞好团结,和谐重要啊!”刘老怪趔趄着用手指着大个子,“哈哈,你尿性!那就继续告吧。”
“你俩啊,喝几口酒可真是够难弹愣的,就会汪汪地胡乱瞎叫了,总学不会咬人的狗不露齿。”老秃头埋怨说。
“老秃头,啥叫不叫的,叫不咬也吓他个半死。”高老愣又坐在了草地上。
“喂,杨阳啊,我是你表叔,在西屯呢。你开车……过来……接我一趟。”刘老怪舌头不好使了,他在打电话叫车。
“好的,表叔,我马上就到。对了,告诉你个消息,以前和你搭伙一起放羊的老胡太太来我家了,在等你呢。”杨阳委婉地说。
“什么,那个胡老太婆还敢露面?她就不怕我逮着她,让她把讹诈我的3万多钱给吐出来?哈哈,其实不也就和她有那屁点儿野合的风流韵事儿嘛。再说,她也太不讲究了,讹了我的钱就跑路了,还和我断绝了关系。她跑到你们屯子她的这个韩老蔫儿姐夫的家呆到了现在?她咋就没去她的那个王八支书的姐夫家呆呢?她这一走,可把我给坑苦了,也想坏了。我卖了羊,才还上借亲属的钱不几天儿啊。”刘老怪忘了顾脸面,对孩子说到这儿,才想起关了手机。
老秃头脸上滑过一丝怪异地笑,高老愣伸出大拇指:“刘老怪,咋样,咱得服老秃头吧?人家早给你算计出来了。这回咱们算是没有白来,终于把讹诈你,和你相好过的胡老太婆给逮到了。不,是她按老秃头的计划自己主动找来的。”
“走,去路边等车。见了胡杏花,看我怎么收拾她!”刘老怪立马提起了精神,“老秃头,你这着能行不?用在王八支书和胡杏花儿身上能管用吗?”
“刘老怪,你忘了咱们给王八支书准备好的那一背包子的贪污证据了?那可都是咱们这两天在屯子里走东家串西家搜集来,村民不敢签字证实,咱们仨自己按过手印的打人的家伙。”高老愣半眯着双眼,手指着老秃头脚下的背包在得意地提醒。
老秃头无耐地弯下腰,左右手分别搀扶着高老愣和刘老怪,自己被夹在中间,仨人一字排开了,他是又拉又拽地带着这两醉鬼,从屯子西的草甸子上了村路。他看见两百米外的王八支书正和跑来的村会计李哈巴狗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这时,杨阳的车从他两人的对面一流烟地开过来了。

“支书啊,我打听好了,那几家和你作对的人把知道你我这些年做的事儿和鼓捣到手的钱,都一件件一笔笔地告诉给高老愣那仨人了,老秃头整理了一背包的证据材料。这仨人已搬出屯子二十多年了,这次回来,分明是来报复整治你的,可千万别出事儿啊。”会计李哈巴狗哭丧着脸对王七一说。
“大侄子,你就把心稳稳地放在肚子里吧。没事儿,这点事儿大叔能摆平。不然,咱这三十多年村支书的官不白当了吗?不会牵扯到你的。”王七一一边走一边在给李哈巴狗吃着定心丸。
滴滴滴……杨阳鸣着车笛拉着刘老怪仨人,又返回到王八支书和李哈巴狗身边,他的车速早减慢了,腾出了左手向二人打着招呼。李哈巴狗见了,也不自然地把右手向上举了举算是回了个礼数。
王八支书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高老愣和刘老怪不可怕,怕就怕那个老秃子啊!他有一肚子的鬼点子和坏招数儿。他这是把我的仇人高老愣和刘老怪约来,向我下战书来了。他这是利用我这些年搂到手的那些钱,来换小姨子胡杏花讹诈刘老怪的3万多元钱呀。他明里是给刘老怪出那口和我竞选支书,被老爷子找镇里书记给排挤掉了的气,暗里给他哥哥出老爷子在世时,那年乡里考民办老师那档子事儿的气。那年老秃子哥哥考上了,硬是叫当支书的老爷子给鼓捣下去了,让没考上的六哥当上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六哥转上了公办都挣工资二十多年了,而他的哥哥呢还是个一成不变的老农民。这事换做了是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这回赶上我捞了这么大个数字的外快,他能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复仇吗?老秃头鼓捣高老愣,让他记恨和我争当兵没去上,我退伍当了支书,他又总和我较劲,被我给整治地搬走了的事儿。今天,这三人是合伙回来找我秋后算账的。这个事儿如果处理不好,让老秃头的倔劲儿坚定成了毅力,再变成了决心,告我的状不成是不会罢休的。我栽个大跟头是事小,真要是去吃了牢饭,那可不是好闹着玩儿的。不行,我不能因小失大,得给老秃子找个台阶下,这也是在救我自己啊。
王八支书只顾往前走路想心事了,这段时间李哈巴狗又说了些啥他全没听进去,只是哼哈答应着。他伸手从裤兜掏出车钥匙,递给李哈巴狗:“大侄子,去家里把车开出来,咱们也去东屯。”
“支书大叔,我的话你听进去了,这就对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大丈夫能屈能伸,方乃英雄好汉啊。”李哈巴狗满心欢喜,以为他的建议被王七一采纳了呢。

王七一看李哈巴狗屁颠屁颠地走远了,他拨通了胡杏花的手机:“杏花妹子,你按我昨晚叮嘱你的话去做,对刘老怪三人千万不要急眼,我马上就到。什么,你还不信姐夫?给刘老怪倒回3万元钱,后期姐夫给你。只要我不倒,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再也捞不回给你的这点儿钱了?”
胡婆没再听姐夫王七一还要说啥,她看见了刘老怪三人进了院,就急忙和杨阳媳妇出屋去迎接了。
“杏花妹子啊,你可让我想的好苦,找得好苦啊。”刘老怪看见胡杏花堆一脸的笑容,眼里还真地挤出了几滴泪来,“你说说你吧,咋就能这么绝情呢?你这一走啊就是两个多月,你拿了我的那点儿钱走就走呗,也不能让我这几个月见不到你啊。你可把我想得没着没落的。”
高老愣见刘老怪这个吃了豆子都不嫌豆腥气的媚骨相,和听了他说的这肉麻话,气得七窍生烟。他见屋子人多,给刘老怪留情面就强忍着怒火,没用话去顶撞刘老怪,奚落胡杏花,消停地坐在了炕稍儿,半闭着眼欣赏着这对老偷情的恋人在表演。
“刘哥呀,我这一出来就赶上这里疫情封村,等这儿解封了,又得知家里又封村了。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是两个多月呀。”胡杏花一脸的笑,莲花落也随之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我也不怕磕碜了,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吧。你说我能不想你吗?咱俩都好上四、五年了,我那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嘛。你可别瞎猜疑和听家里屯子人瞎胡说了,那不是急着用钱,才那样做的嘛。”胡婆露出一脸的委屈。
“妹子啊,你想我,我信。你别心里委屈再憋屈出个啥病来,那该让我更心疼死了。”刘老怪坐在炕沿儿的屁股又向胡婆身边儿靠了靠。他看了一眼坐在屋子中央椅子上默不作声,抽喇叭筒子旱烟的老秃头,接着又贱特地对胡婆说,“妹儿啊,回去吧。你耍着心眼儿,变着法儿地让你老头子在草甸子上抓咱俩放羊时野合,要我那几个钱儿的事,我早已不记恨了,就当啥事儿也没发生过。想想以前咱俩的好,这个情谊可不能断啊,还得要加深不是?这几个月我起早贪黑地在菜市场抗大包又挣了一万多元钱,等回去过几天再买些羊,咱俩好再合伙一起放羊。”
“听说几位老同学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尽地主之谊为几位接接风洗洗尘啊。”王八支书刚推开外屋门,话声就飘进里屋了。
高老愣仨个和屋子里的人听到话声都站起来了,李哈巴狗推开了里屋门,王七一快步走进屋,主动伸出双手,上前分别握住老秃头和高老愣的手,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刚才到村边的草地去看三位老同学,快要到了,突然接到镇长打来的电话,说让我去镇上开会,我就没去和你们见面打招呼。请理解啊!”
“王支书老同学,好说好说,你是个大忙人,就别客气了,理解理解。”老秃头应和。
“可别说了,刚才王支书和镇长软磨硬泡了好长时间,才请下来这一会儿假来见大家。”李哈巴狗接过王七一的话茬儿,给他继续遮掩。
“面也见了,我还得忙着去镇里开会。三位坐车走吧,去镇上的饭店吃顿便饭,我请客。顺便烦请李会记代我招待三位老同学了。”王七一皮笑肉不笑地说。
“饭就不去吃了,王支书的好意我们领了。这次回来是为刘老怪和胡杏花的事儿,顺带着也解决你的事儿。他们俩有话还没说完呢,等他俩把话说透彻了,再说你和我们的事儿。”高老愣控制着火气开始叫板了。
“是吗?他俩能有啥事儿?别看我是杏花的姐夫,这我还真不知道呢。哈哈,还顺带着解决我的事儿?我也没招惹你啊,高兄长。”王七一虽然心知肚明,却装出对所有的事情一概不知,又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老秃头嘴叼的那根旱烟早扔了,又换了一根刚新拧完的点燃了,他狠狠地猛吸了一大口:“支书老同学,哈哈,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地说话。杏花回来好几个月了,东西屯的在你们两个姐夫家住着,她能不把为啥不回自己家过日子的事儿透露给她的两个姐姐吗?难道你这个当姐夫的,就真的不知道其中的一点点缘由吗?”老秃头见王八没分辩,又接着说,“既然我们这次回老屯赶上了这档事,咱们都是好事儿又都是明事理的人,就劝劝杏花回去吧。你当姐夫的就应该好好当面开导开导她,你的话在她心中最有份量和说服力了。”
“秃头大哥,我好不容易回老屯一趟,在两个姐姐家还没呆够呢,等呆够了就回去了。”胡婆心怀鬼胎地回敬老秃头。
“妹啊,回去吧。那3万多元钱,你有就给我,没有呢,我也就不要了。”刘老怪说这话是真心的,他推了推身后装王八贪腐证据材料的背包,屁股往炕里挪了挪。长时间地坐在炕沿儿上,他有点儿吃不消了。
“刘老怪啊,你推的那个背包可是咱们这两天调查得到的证据啊,背包重,可别把最下面的材料给揉搓坏了。”高老愣醒酒了,这句话提醒的是时候,又恰到了好处。
王八有点吃不消了,马上露出了笑脸:“嘿嘿,既然秃头老同学说了,那我就劝杏花几句。杏花妹子,你真的拿了刘老弟的钱啊?大家都知道你和他是最要好的朋友了,拿了他的钱也是应该的,谁让你俩好的像一个人儿似的不分你我了呢。可话又说回来了,好归好,可刘老弟的钱也都是用汗水挣来的。你手里有钱了,就还给人家。钱一花就没了,可人和人的情谊不能丢啊!”
“姐夫,你说的话有道理,可我还是不想还给他。既然以前和他都那个样了,这钱再还给他,这得让我丢了多大的磕碜!”胡婆咿咿哇哇地哭了,她极不情愿地把装在几个衣兜里的钱拿出来,放到刘老怪面前,“这是3万,那个六千元的零头,等回去手里有钱了,我再还给你。”

刘老怪的眼圈儿红了,虽然他动了测忍之心,可还是拿起钱要放入背包,背包装得满满的,已无法再放得下了。
老秃头见刘老怪手脚无措的举动,心想,这事儿见好就收吧。王七一支书这些年经营的官场势力从小到大盘根错节,不可小觑啊!如果穷追猛打,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可能会因为没有村民敢按手印的真实证据,被诬陷造假而遭反制。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会记啊,把刘大哥背包里的那堆废纸添到灶膛里烧了吧。火苗再大点儿,杨阳媳妇做的饭好得会更快一些。”
“兄弟,谢谢,谢谢!”王七一眼圈红了,他拥抱着秃头,看着高老愣,“上一辈子人留下的包袱,咱们不背,不背。”
“是啊,支书老同学,你当村官的这三十多年确实捞了很多钱,账面也都圆了。可去掉送给上一级领导的礼,自己也剩不下几个籽了。这年头儿啊,不送礼,村子从上面就得不到啥好处,村官也还干不长久。想为百姓做点好事儿,得背骂名,还得时时提防被挨整。这是时代逼迫着如今当官的,都不得不如此地效仿着那样去做啊!”老秃头这才说了句违心而真实的话。
“杨阳,放桌子,让大家都别走,吃午饭了,吃午饭了。”杨阳媳妇大声喊着。
高老愣酒量大,喝得急。桌前,他端着空酒杯,眼前人影又开始晃荡了,他不甘心:“妈的,这是咋的了,这是复仇吗?是向谁在复仇啊?!”
“来,高兄长,我给你酒杯再满上。这不是报复,这是欢聚!”王七一倒酒的手也颤抖了。
“对,咱们就报复酒。”高老愣将一杯酒又一口喝干 。
刘老怪也喝多了,他在想:是啊,说这是欢聚也对吧?没有王七一发话,我的钱还是要不回来。可以后,我该如何与杏花还像以前一样再多多地欢聚呢?这个事儿,从现在开始还真得再好好琢磨琢磨了。他眼珠不挪位置地直勾勾盯着胡杏花的脸,仿佛她的脸正开放着一朵美丽而灿烂的杏花儿似的,他的心花也又被熏染地跟着开放了。
一年后,因村里解决办公费用的提留土地,被王七一独自霸占着十多年而不给村民平分,又加王七一多年的贪污激起了民愤,村民们联名告状,让王七一锒铛入了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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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山瘠原名夏云凤,黑龙江明水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乡村作家协会会员。喜爱诗词歌赋。闲暇时,喜欢用诗歌、诗词抒发情感。有诗歌、诗词、故事及小说,被多家网络诗社及刊物采用发表。偶有近十首歌词被谱曲演唱推荐到QQ音乐、酷狗音乐及全民K歌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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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艳华 昵称:喜洋洋。青冈县人,用声音传递真情,演绎人生百态!喜欢唱歌 跳舞 崇尚简单的生活 ,简单的快乐!在文字的海洋里畅享诗意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