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歌 海 漫 游》
——内蒙古科尔沁草原纪行
作者/吉耀国（吉林）
一提到草原，人们就会想到如茵的绿草，艳美的野花，一丛丛，一片片；还有雪白的羊儿，肥壮的牛马，一帮帮，一群群。但是，草原上何止这些呢？
草原是富有的。她不仅有这大自然的胜景，兴旺发达的牧业，还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特别是那一支支优美动听的民歌！
在辽阔的內蒙古科尔沁草原上，我听到过许多优美的民歌，和关于这许多优美民歌的动人故事。她像我初恋的少女，终生难以忘怀。
记得那年的夏末秋初，我再次踏上了美丽的科尔沁草原。司机好像理解我这个远来的异族客人的心情，一路上把车开得很慢，有意让我浏览这美丽如画的草原风光。一位年近花甲的玛拉沁(放牧的人)手甩牧羊鞭，正放开着粗壮的歌喉——
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
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斑斑的白云
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
多好听的民歌！我在车内不禁失声叫起好来。挨我坐着的是位老额吉(老妈妈)，她笑着用汉语对我说:小伙子，在我们这儿，好听的歌多喽！
在海斯改下了公共汽车，我去阿古拉看望一个朋友，刚翻过一座沙坨子，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歌声。细听，歌是用蒙语唱的。尽管词句我听不太懂，但听曲调好像是《嘎达梅林》。唱歌的人出现在坨子顶上，轻快地向这边走来，从身姿和服色上看，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位姑娘没有发现我，只顾兴冲冲的边走边唱。忽然，她收住了蒙语，改用汉语唱了起来。哦，果然是《嘎达梅林》——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呵
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
要说起义的嗄达梅林
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
这是一支多么优美动听的民歌！我不禁为这位蒙族姑娘能用汉语唱得这么出色而暗自称赞。
《嘎达梅林》是一首著名的蒙古族民歌。这首民歌，是歌唱蒙古族历史上一个真实的故事。前一年我在科左中旗白音塔拉旅游时，就了解到了这首民歌的史实。嘎达，是人名；梅林，是官衔。嘎达梅林是位民族英雄。他反对王爷把大片草原土地出卖给军阀张作霖，因而被革职监禁，以致被判处死刑。嗄达的妻子牡丹和起义的牧民群众砸牢劫獄救出了他，尔后在他的带领下，造成了轰轰烈烈的反抗斗争。一次在辽河畔的战斗中，因寡不敌众，他壮烈地牺牲了……
穿过几棵树木，我离这姑娘近了。她突然发现了我，歌声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出了羞涩。我上下一打量，她个子不高不矮，体态苗条好看。两只辫子不长不短，前一个后一个搭在肩头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含神。好面熟啊！″吉师傅！″，到底是姑娘的眼尖，她先认出了我。哦，这不是小戴嘛！我也认出她来了。小戴名叫慧娟，是汉族，职业护士。能讲一口流俐的蒙语。来此的前一年，我的手指不慎划破了，在阿都沁卫生院包扎时认识了她。"小戴，你的蒙歌唱得真好，我乍一听，还以为你是个蒙族姑娘呢。″小戴脸红了红说:一个人走得闷，瞎唱呗！你啥时去阿都沁呀？我说过几天去。她说欢迎你，再见！巴牙日台(再见)！我用学过的蒙语回答了她，彼此互相摆了摆手。小戴转身翻上了坨子，身影渐渐远去了。我继续上路。这时，背后的坨子那边又微微传来了她的歌声——
天上的鸿雁从北往南飞
是为了追求太阳的温暖哟
反抗王爷的嗄达梅林
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利益
……
到了阿古拉的朋友家，已经是傍晚了。盛情好客的主人，对我的到来非常高兴。他端上来香甜的奶茶，斟滿了芬芳的草原名酒，相互敘述了一年的离别之情。次日，我握别了朋友，绕过阿古拉的小石头山，向北又翻过两座沙坨子，直奔吉力吐村。
朋友，你听过《达那巴拉》这支蒙古族民歌吗？——
粗壮壮的梧桐树要是烂倒了
花翎的莺鸽落到哪里去唱歌
我慕恋的达那巴拉马上动身去当兵
留下金香我一人守靠谁呀守靠谁
……
告诉你吧，我国的这支蒙古族人民喜爱唱的著名民歌，就是发生在这个吉力吐村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达那巴拉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当时他年轻体壮，是这一带有名的神枪猎手。本村的金香姑娘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金香。正当他(她)们深深相爱的时侯，旗王爷为了维护他的统治，逼迫达那巴拉去当兵。在王府里，他时刻都在想念着金香。一天夜里，他骑马提枪逃了出来。可是他哪里知道，金香在他当兵走后，被家里强迫嫁给了格日茫哈(现科左后旗乌兰敖道的一个村)一个叫高力套的人。
达那巴拉骑马跑了一夜，天亮时遇到一个村子，这时候他很饥渴，正巧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担水走过来，两人不由得都楞住了——原来这个村就是格日茫哈，担水的女子就是金香。金香见是达那巴拉，泪如泉涌。此刻达那巴拉完全明白了。金香把他领到家中，瞞着家人说是一个过路的讨口饭吃。金香热情的烧茶做饭被家人看了出来，把金香打骂了一顿，把达那巴拉赶走了。
达那巴拉回到吉力吐村后，心情十分沉闷。一天村里有家办喜事，为了用酒浇愁，他去了。在他喝得醉熏熏的时候，不幸遭了暗算，被王爷派来的便衣一枪打死了。这不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村村寨寨。金香听到这一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为了表达自己对达那巴拉的爱情，决定亲自到坟前烧纸。在坟前，她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凄切之声不堪入耳，就连四周花草丛中的蜂蝶听了也跟着流下泪来。金香的一片真情，感动了死去的达那巴拉，突然坟开了，土分向两边，他活了……
这个充滿着血和泪的神话般的传奇式的爱情故事，在整个内蒙古大草原上流传着，为千千万万的蒙族人民所歌唱。阿古拉信用社主任额尔敦巨日河对我说，金香活了九十多岁，一九六二年才去世，活着的时候常常看到她。
正晌午时，我望见了吉力吐村。当双脚刚一迈进这个村子，耳边又是一阵歌声传来，我循声向村中望去，只见两个淘小子倒骑在骆驼背上，你一段儿他一段儿地在唱敖包相会呢——
十五的月亮升起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的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
啊，美丽的科尔沁草原，富有的科尔沁草原，你是歌的大海。我尽情地在这大海里漫游，採撷着一朵又一朵歌的浪花！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