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答疑
一个黄昏层进的傍晚
在菜市场边上,戴着鸭舌帽的小男孩
指着一朵状如小狗的云,问我:
“它还会不会再来?”
孩子,我该怎样回答你——
像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一样
我无法对一个孩子说出真相
于是,我指着圆润如孕妇的夕阳说:
只要它还会升起,
那只小狗就会回来。
老年俱乐部
如果你想寻找一种真正的生活美学,
就去观察小区里的老人俱乐部。
凉亭下,或小公园一角,
生机勃勃的正在这儿:
逗乐孩孙,重新学习吹奏笛子,
搓一顿麻将,偶尔高声争论起政治,
广场中心永远有成对的老年男女跳着双人舞。
老年人比青年更有活力,他们的日子有序、可控。
他们的生活不被日期划分,
面向那片寂静之地,里程数已无法计量。
时间对他们展现了慷慨的气度,
握在手里的越少,就越可贵。
只有老年人才懂得全部的哲学:
他们接受,顺其自然。
礼物
我似孩童赤脚奔向那片
柔软的沙滩,那里有我的宝贝
无人和我一起,也不会忧虑
那片沙滩自有它的奖励:
蓝色贝壳、吐纳泥沙的蛏子
轻轻低鸣的海螺……
哦,你看——
游人们泡在泳圈里,安心如胚胎
沉睡在母亲的子宫。
烈日下,一对情侣在毯子上
给对方的脊背涂抹防晒霜
这细腻琐碎的日常
我如此着迷
零点圣歌
我为终将消逝的一天献上赞歌,
黑夜零点的寂静,
是独属于我的忏悔时刻。
为庸庸碌碌的一天而悔过:
“不轻易动怒,不嫉妒……”
上帝的训导被我抛在了昨天。
揭开湿漉漉的帘子,
门后裸露的是一个孱弱、昏沉的灵魂
只有看到自己罪过的时候,
我才更爱上帝。
一天的终结,
为一个悲哀的人带去安慰。
他知道他的罪恶已被收割干净,
就像夏日里的田垄,
安静地等待着下一轮播种。
梦
它把白天的我一一剥开
露出赤诚鲜艳的心脏,那心脏跳动。
它把秘密的我推到幕前
台下坐着一千个我,面目模糊
却双目炯然:她们看着我
向我要一个答案——
那苦苦求索上千个日子的到底是什么。
西湖
她的美不需要更多的诗篇来叙述
不着脂粉的女子最为动人
颜色在她身上是另一种冗杂。
请你们离去吧——诗人!
现在,把她归还给老人、夫妇、孩童
还有一同携手出游的情侣。
这美稀释一切的纠执、过去的憾别
叹息在此刻是无需存在的
就连思想也是多余的
人们各自的宗教信仰也不必提及
你看,一个常常诵读《圣经》的女人
为何在岳王庙前驻足?
海边日记
我从没有失去过你
想想过去的时日如此真切
我们经历那么多
那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里的
野草莓,曾一起享用过
我们在一间干冷的房间依偎着取暖
你跺脚、哈气的样子
仿佛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
即便你白发苍苍,我也依然在这儿
一个人可以两手空空
只要她还保有记忆
她便拥有着一切
而此刻,我要告诉自己:
“那已经结束了。”
我看到一个渔夫抵达码头,
卸下一天的收获:
鲫鱼,鲶鱼,还有活蹦乱跳的马头鱼
鱼儿装进了铁皮镶嵌的木桶
他的身影离大海越来越远
渔夫推开木门,平静地睡下
今日已经和他无关
等待他的是第二天的启航
徐魏蔚,写诗,正在学习热爱生活。作品见于《河南文学》《散文诗世界》《诗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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