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血浓于水

按中国传统习俗,年要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可我市的中小学正月十二就开始报到了。初十这天,我把儿子接到了我一个人居住的家。
儿子很懂事,尽管他尚未成年,却能理解大人们的一些事情与做法。
“爸,我住你这里,王阿姨会不会生气?”儿子问我。
是啊,王薇会如何想呢?早些天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她是没有表态的。
“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想这么多,以后就安心学习吧!”我安慰儿子道。
王薇知道我儿子是判给我前妻的,她能跟我接触,应该就考虑过这个原因。与王薇交往这半年来,生活得也非常浪漫。可过日子并非小孩子过家家,天天哪有这么浪漫。真正两人生活在一起,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面对,甚至还会出现许多新的矛盾。眼前这事不就是一矛盾么?
正月十五晚上,我把儿子送回他妈那边后,去王薇家与她共度元宵。
“你儿子过来了?”王薇用及其平静的语气问我。
“嗯。”我只用了一个字来回答她,我无法用其他言语解释。
“他才上初一吧?”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是啊。”这两个字是随着我一次深深地呼吸说出来的。我不想把问题摆得那么彻底,以免矛盾变得很尖锐。我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无论是感情问题还是家庭问题,不能暴饮暴食,都需要少吃多餐,慢慢消化。
“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有些不解。
“我是说,你要管他,肯定没时间顾我了。”
“不是有周六、周日吗?周六、周日他回他妈那里。再说,平常我们也只是在周末才见面嘛。”
“可我们不能总这样吧,我们终归是要结婚的。如果按现在的一些流行做法,我们应该早就同居了,只是你不习惯这样。当然,这也是你最吸引我的地方。”
“薇薇,我想儿子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他很懂事,他会很尊敬你的。我之所以要把他带在身边,就是想用自己的言行去影响他。他是男孩子,他从小都是女老师教,他现在需要补充一些阳刚之气。你我都是过来人,各自都经受了家庭的变故,我们自己已经非常不幸了,我不想因此而再去伤害孩子。”问题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摊开自己的想法。
“我能理解,可你也要理解我。我究竟不是他母亲,况且我也没有做过母亲,我很难在他身上实施母爱。”王薇不愧是西北人,说话很直爽,也很实在。
是啊,你凭什么要求人家一定要去喜欢你的儿子呢?她当初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儿子。可你既然喜欢我,与我交往,就应该善待我儿子啊。我的左右脑在不停地斗争着。
“薇薇,我问句实话,是不是你不能接受我儿子?”既然你直爽,我也不能再含糊下去。
“瞧你说的,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我了。再说,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有些不习惯,也不方便。”
王薇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情理之中,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去想。作为男人,一个理性的男人,我是能理解王薇的,可理解并非是认同。我总不能因为理解而放弃对儿子的关爱,倘若真要在自己的幸福与儿子的成长之间做二选一答复的话,我宁愿牺牲个人的幸福。不过,事情并没有到二者必须选择其一的地步吧?我想总会有个两全其美解决方式。
这天晚上,我没有留宿在王薇那里,我以明天要接儿子为由推掉了。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想了很多。
与王薇的进展是否太快了一些?我们是否只顾了憧憬美好的未来,忽略了矛盾重重的现实?我甚至怀疑,这半年来,自己都一直生活在编导的言情剧里,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中。
想着这些,我忽然有些埋怨起何静儿。倘若不是她当初拼命劝我与王薇接触,事态也没有现在这样麻烦。与王薇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就连那种一见钟情的浪漫都没有过,纯粹是你何静儿的凑合。
说起埋怨何静儿,忽然又想起她闹离婚的事,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睡吧,你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有闲心去想这些?
这一晚,我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有没有睡着,自己都搞不清。醒着的时候好象仍在睡梦中,明明睡着了,可眼睛还睁着。
第二天清早,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去接儿子,儿子和前妻已在我曾经的家的附近那个巴士站等着。这是一个久违的巴士站,还是老样,没什么变化,只是候车的人有些不同了。以前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此等车,现在只剩下他们母子俩了。
儿子见我的车开过来,兴冲冲地爬了上来,竟差点忘了与他妈道别。
这是我第一次开公车送儿子上学,他很是兴奋。现在的小孩有些攀比,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条龙,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能坐着车子上学,自然都是有身份的。其实,我是不喜欢这样的,也看不惯那些整天用公车接送孩子的家长们,我不希望这种不正之风在我们的下一代,尤其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滋生。人是需要有本事的,当然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你吹我捧、好大喜功、编织关系网之类的本事,这对个人和国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所以,我常教育自己的孩子,你爸就一小科长,算不上什么官,而且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你得好好读书,现在虽说不明着提“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不读书、不读好书是高不起来的。我不知道儿子能否听懂我的这些话。
按中国传统的习俗,要正月十五后也就是真正过完年后,企业尤其是股份制企业和私营企业才开始正式上班。在沿海开放城市上班不象内地的国有企业,做得好做得坏一个样,这里的管理相当规范,一切都得凭本事吃饭,大多数初来者一开始都觉得有些教条。
何鹏他们的公司就是这样一个竞争非常激烈、管理非常到位的股份制企业。年前一次聚会时,我曾给何鹏建议,让他们针对网络安全研发一种类似防火墙(一种将内部网络与外部网络隔离的设备)的管理软件。现在的网络防火墙基本都是国外进口的,某些国外企业为获取我国的各种信息,特意在出口到我国的这些设备的核心程序上做了手脚,使得我国的一些重要信息屡屡遭遇泄露。我说,设计防火墙的核心程序,不能按固有的算法搞(即不能按套路设计),你得让那些攻击的人(即黑客)摸不着头脑。其实,当时我就随便这么一说,可他们却如同得到宝贝似的,说一定要重谢我,而且还准备将此作为今年的公关项目。这不,今天才正月十六,何鹏就打来电话,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第一次项目碰头会。
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只带着耳朵来听,没有发表意见。不过对他们提出的要开发一个集路由、防火墙及安全监控于一体的多功能网络设备我倒是很感兴趣,也很佩服,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他们居然已经拿出了如此成熟的方案。
公事办完后,自然免不了要请我吃饭,用他们的话说,既是老朋友又是他们新年第一天上班。饭间,何鹏问起了我的情况,我如实给他说了。
“唉,当初我是不太赞成你同王薇交往的。象你这种把自己儿子看的很重的人,很难跟一个没有孩子的人生活在一起。就算她能看在喜欢你的份上,可以表面上对你孩子好,可她总得要生一个吧,一旦有了你们的孩子,你的心自然就从你儿子身上转移了,至少分走了一部分。如果那样的话,岂不再次影响了你儿子的成长?”何鹏对我说。
“问题不至于那么严重吧?王薇应该也是明事理的人,只是她一时不能接受而已。我想,时间长了,会好的。”这话虽说是对何鹏的,其实也在安慰我自己。
“我的张科长啊,你也现实点。时间长了会好的,人家能等你多久,她能等得起吗?就算等得起,再过几年,你都四十好几了,还去养个这么大的孩子?”何鹏用手比划着象征孩子小的样子对我说。
何鹏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倘若王薇有孩子,大家彼此都可以花些时间相互去接受,即使不成,也不至于耽误了对方。
儿子来了,我推掉了很多应酬,因为我得回家给儿子做饭、洗衣,辅导他的功课,当然更多的还是要影响他如何去做男人。没离时,也是回家做饭,也是辅导他的功课,而且还不时常洗衣,那时有些埋怨前妻,埋怨她不顾家。现在同样是做这些事,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怨言,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人这种动物,真的是很贱。
儿子来的第一周,王薇没怎么给我联系,我想她应该正矛盾着、思考着。
周末到了,儿子自己回了他妈那边。下班前,我给王薇打了个电话。
“薇薇,今晚咱们去吃海鲜吧?”
“你不陪你儿子了?”看来她对我儿子的事还是有些介意。
“回他妈家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吭声,可能她在犹豫,片刻后才说句“行吧,我在办公室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