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风采】
吴仰生,笔名仰生,昵称:俯仰生涯。安徽省作协会员,曾为下乡知青、工人、中学和大学教师。爱好文学,笔耕不辍,已有350多万字的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发表与出版。其中,中篇小说《亡魂》和长篇小说《爱的家教》颇受好评;曾获“小天使"铜像儿童文学奖、"阿英”文学奖等十多种奖项。

【著名作家吴仰生小说集】
人 啊 人
(倾情人间•系列二十一)
知 殉
(一)
包教授已过七旬,除了带博士生,还每周写出两万多字文稿。难怪他十年前就著作等身,蜚声中外了。
他很得意早就有了博士“重孙”,于是每逢假日,他家就门庭若市,沙龙不绝。
他不象自已的先祖包公文拯那么威严,但在学术上也决不会迁就学生们,能和他们争个面红耳赤,像可爱的老小孩。这就使他很快乐。 他最厌烦的就是参加诸多的评选活动,当个什么主任、副主仼的,但总是推脫不掉。这又使他很懊恼。
快乐也罢,懊恼也罢,讲学、写作、考察、评议……
(二)
包教授刚摊开稿纸,就有人按门铃了。来客不过五十岁,见面就是一个深度的鞠躬,自报家门道,包老,我是您学生的学生。
包教授一看名片,原来竟是一座知名大学的副校长,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已的哪个门下教过他,便拍拍脑门,内疚自己真的老了,糟糕的记忆真有点对不住对方的彬彬有礼。
对方一眼就看到了教授扭错了睡衣的纽扣,就立即闪目四周,对一架架齐整的书橱赞叹不已。
睿智的包教授哈哈大笑,说你这是不屑一顾而假言其它,便指指胸前的纽扣,又说:老毛病啦!粗心得不可饶恕;我有一次上课,竟然反穿着羊毛衫……
那位副校长真挚地笑道,您老的细心和严谨全流进文章里去啦!两人感兴趣的话题很多,从当前文学的网络现象到文学评论的研究项目;从所谓的前卫、先锋到中国二十一世纪的文艺复兴会不会到来。
于是,来客的真实来意也便自然而然明了了。他说,几年前我就拜读了您呼吁建立现当代文学研究基地的文章,真是好极了! 包教授十分高兴,便对这话题侃侃而谈了一个多小时。
来客正襟危坐,侧耳聆听。当包教授征求他的高见时,他谦虚地笑道,我今天是特地来咨询的。说着,就极自然地从鳄魚皮包里取出一个印着他们大学地址的大信封,鼓鼓的,足有书桌上一本大作的五倍厚。
这本《中国现当代文学论》是包教授刚出版的新作。教授愕然,绝不肯收纳。学生的学生道,这是我校的咨询费,不成敬意。
包教授懊恼了,面红耳赤起来。他麻利地撕开信封,只取了一百元。
包教授郁郁地道,就一张,权当我教了一堂课……
教授心想,我这是给足你下台阶的面子了。私下授课,我还从未收过什么钱哩!
客人踉踉地收起那叠钱,临走又虔诚地向导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三)
三天后,就在包教授又刚刚摊开稿纸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北京的一位领导通知包教授:你被任命为考察现当代文学教研项目的专家组组长。这项目的经费足有十个亿,在北大、复旦和另一座知名大学中选一家,落实基地,并强调说,一定要严把关、勿私情。这可是绝秘的,千万不可对外言也。
包教授先是气恼,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戏问那领导,那第三座大学是不是内定了?
啊呀!对方惊讶道,您老真是有见地,正是,正是。
包教授一字一板地道,我决不能接受这项任命。
为什么?为什么呀?
咨询和知殉不应该等同,我不愿意在我手上让知识又一次殉葬;有一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好久,他真想喊出来,那就是:“要警惕‘啊!贪污定会毁国呀!”。
包老的心里呐喊着,他感到很累很累,就瘫坐在椅子上.。
“叮叮叮……”电话铃仍在疯狂地响着。
(四)
作者的话: 这篇小说是虚构的,但又不完全是子虚乌有的。然而,大素材显而易见。贫污成风、受赂已成病气,而且贪污的金额由几千万到几个亿,且上升到近二十个亿,还在上升着。
除了贪污金额飞涨,其它的方面更不可小觑,就连包养情妇也在飞加,由"双飞燕",到一窝子楊门女将,再到数都难数清的后宫前庭的情妇佳丽。
我就在想,这些人决不是稀少的个别,不严惩怎么得了?!
小素材有两个。有一回我所教学的中文系主任包先生去山东考察回来,送给了我一包“一支笔”香烟,说是被考察的那个大学送的,几千块一条哩。说到这儿,还深深地叹着气,一臉的悲戚。这也就深深地打动了我,灵感来了,不写不快。 写什么?便心知肚明了。
微型小说实在讲究“小、新、巧、奇、真、灵、深"了。可以说这七个字概括了当代微型小说的写作真谛。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忽然我记起了孙犁的微型小说《懒马的故事》,写的是解放区一个叫马兰的极懒的妇女,她懒得出奇,懒得不可救药。她做了那么一双不能上脚的军鞋,竟还有脸在鞋底上署上了自己的大名“马兰”。作家以谐音之妙出题、点题,这就在构思上启发了我。抓住“咨询”,就有了情节、人物和细节;抓住“知殉”,就幽默了题,也深䆳了旨,何乐而不为?
再说一件这篇小说创作的趣事。小说将主人公定为包姓,而且还是包公的后代,这当然是由小说主旨而定的。包先生看了,又笑又叫起来,高兴地说道,你小子还真虚构对了,我还真是包公的后代;吴老师,你让我犯难啊,那个大学的人看了小说会说我得了"笔烟”还饶不了人。老了,豁出去,你敢写,我就敢认,哈哈哈……
包先生竟笑出了眼泪,他真可爱!
又及,附上孙犁的《懒马的故事》。这篇小小说,篇幅短小、节奏明快,很像一首散文性的散文诗。

懒马的故事
懒老婆每日里是披头散发,手脸不洗,头也不刮。整天坐在门前晒暖,好像她一辈子是在冰窖里长大起来。 年纪还不到四十,好吃懒做,老头子也不敢管她。 有一回丈夫骂她一句:“你这个老王八,只会晒暖。” 夜里,她就拿着腰带系到窗棂上去上吊了。
一天,妇救会分配给她一双鞋做,她就大张旗鼓地东街走到西街,逢人便说:“都说我懒,你看我不是做抗日鞋了吗?”看看她的针线箔箩吧: 三条烂麻线,一个沒头的锥子;一块她的破裤子,是她用锅底烟子染了黑,来做“鞋表布”的;还有一堆草纸。
懒老婆做这双鞋,什么也不干,做了十天,后来同着全区的五百双鞋一块送到军队上,四百九十九双都有同志们心爱的拿走了,就剩下了懒老婆这双。放在管理科没人去看它,鞋底向上,歪歪趔趔写着懒老婆的名字“马兰”。
放了半年,还是有一个母耗子要下小老鼠了,才把这双鞋拉进洞里去了。 我看她这名子可以换一下,叫“懒马”倒不错哩。
诚然,此马兰绝非当今黄梅戏表演家马兰哟!否则,大散文家余秋里先生会很不高兴的!
2021-05-02 修改于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