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叔生在春天,大号就叫春生。 春生叔可是足足当了四年兵。然后和战友们一起来到位于黑龙江畔的北大荒农场,然后就在北大荒干了半辈子机务。再然后,就有了穿着一身崭新的工作服的春生叔站在一台拖拉机前的这么一张照片。而春生叔又揣着这张照片回了他的老家,汨罗江畔的一个小村庄。因为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青梅竹马的莺儿姑娘,还有冬生,夏生和秋生几个同春生叔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生着一对水汪汪大眼睛的莺儿姑娘长得漂亮,是村子里的美人。
春生叔揣着那张照片回到老家,加上自己有这么几年当兵的经历,满以为就可以顺利地讨得到莺儿姑娘的欢心,从而顺利地娶到她,俩人毕竟是打小的青梅竹马。谁知那几个之前的好伙伴,却一起倒了戈。
夏生说:“千万别去,听说北大荒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那里偏远荒凉的很唻,走上一天的路都看不到人烟,只能看到狼,想想就怕的慌。”
莺儿姑娘说:“怕啥?春生的信里说过那里很荒凉。”
冬生也说:“那地方不光荒凉,还冷,听说那里的冬天都能把活人给冻死。还听说那里的人冬天去茅房都得带一根棍子。”
莺儿姑娘不解地问,“去茅房带棍子干啥?”
冬生说:“带棍子的作用有两个,一个是打狼,一个是敲尿。要不没等你尿完,那尿就被冻上了。你说北大荒得有多么冷吧。”不待自己说完,他就先笑了。 莺儿姑娘说:“滚你的吧,净胡说。”
秋生则慢条斯理地说:“慎重考虑。据说那个地方是边境,确实很艰苦,人烟也稀少,还经常发生边境上的战争摩擦,吓死个人了。”
莺儿姑娘说:“春生打来的信上可没说过这些呀。”
就连莺儿姑娘的爹娘也没看好春生叔那遥远荒凉的北大荒。娘说:“离家那么远,你要是在外边受了气,身边连一个能给你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到时你要多可怜就得有多么可怜。”
爹看着那张照片说:“他说是开车的,你看他这是个什么车?就是一堆铁,连一个胶皮轮子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车呀?该不是拿回家来蒙事的吧?”
娘认真地说:“闺女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北大荒离家那么远,还隔着千山万水,你要是想家了咋办?娘要是想闺女了咋办?”
春生叔则对莺儿姑娘和她的爹娘说:“我现在虽然不能承诺你们什么,但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让莺儿过上最好的日子。”
就凭这句话,莺儿姑娘果真就拎着一个小布包袱跟着春生叔来到了偏远荒凉的北大荒。那一天春生叔喝多了,在一间被当做新房的“地窨子”里,在那铺温暖的小火炕上,春生叔紧紧地搂着莺姑娘,生怕她飞走了……
这一天春生叔喝醉了。
这是春生叔第一次喝醉。那一晚春生叔的心,也醉了。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老家传来消息,冬生家盖起来三间瓦房。春生叔看着自己家那矮趴趴黑黢黢的拉合辫子泥草房,满心歉意的对莺婶子说:“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还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一晚,春生叔喝多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输给了冬生。
莺婶子说:“有啷个不好地嘛,我又没怪你。好日子总是要慢慢地过起来的才是,急个啥子么?”
又过了十年,经过全家人的努力,春生叔家终于盖起了一栋红砖铁瓦的大砖房。正当春生叔为新房建成而兴高采烈时,远方老家又传来消息说,夏生家建起一栋二层的小楼,要给儿子说媳妇呢。
这天,春生叔又喝多了。他觉得自己又输给了夏生,春生叔在心里觉得苦了自己的婆娘莺婶子了。
莺婶子又说:“他们家的二层小楼,在东北这个地方根本吃不开,你看咱连队谁家盖小楼了?再说,咱家一共才几口人?就是盖一栋小楼,怎么能住的过来呦?这平房多好,咱自己住一头,儿子住一头,巴适的很哩!”
只有秋生,因为供儿子念书,没盖起来小楼。
这年,春生叔住上了楼房,他和莺婶子也退休了,俩人回到了汨罗江边的小村。
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冬生,夏生和秋生几个老伙伴相约着来看春生叔和莺婶子。几碟小菜,几瓶老酒,他们非要与春生叔对饮几杯不可。
这次喝酒,春生叔知道秋生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为了供儿子上学,秋生到处打工挣钱,所以,他没盖起小楼,但却供出来两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那一晚,冬生,夏生和秋生都喝多了酒,春生叔更是喝得醉意朦胧,春生叔觉得自己和冬生、夏生才是“败将”。而秋生才是最大的人生赢家。
喝多了酒的春生叔嘴里却不认输,说起当年娶莺婶子的事,就说他们三个兄弟是脸面胡子吃炒面,里挑外撅,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够意思。而冬生他们仨却说当时是在替他试探莺姑娘对春生的爱有多深,说春生叔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正到了最后,四个发小儿又流着泪相互抱在了一起……
国家今年又给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涨了退休金,春生叔一高兴,就又喝多了。春生叔和老伴的退休金加起来能五六千了。你说,春生叔心里能不高兴吗?
莺儿婶子掰着手指头告诉春生叔说,今年国家再给咱涨工资钱,就连着涨了十七年了。开始以为国家遇到这么大的疫情,损失了那么多钱,就不能给咱涨工资了呢,谁知还真给涨了呢!“
咱们的国家有实力,就是牛!”
就着涨退休金这个话肴儿,春生叔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