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烧原油的年代
文/李成禄
1964年秋,我家从安达农场搬到大庆。石油学校临时迁址到萨尔图,具体位置就是距老采油一厂约两公里的文化村。当时我正读五年级,自然转学到文化村小学。
会战初期,大庆会战工委对职工家属的生活十分关心。我记得至少有十不花钱,包括住房、上学、入托、生活用水、用电、采暖、乘车、洗澡、理发、看电影等都全部免费。我家住的是一栋三间的干打垒,厚厚的土墙,冬暖夏凉。我记得房盖儿是用高粱秸铺的,厚厚的整齐的高粱秸秆上面盖上油毡纸,再用碱土和泥抹成的。

大庆职工在普遍使用天然气之前,有一段时间家家做饭都烧原油,俗称“落地油”,准确讲,“落地油”就是打井和作业过程中,溢出井场落到地上的油。
冬天烧火炕和火墙更是离不开原油。为了方便,几乎每家都在门前或房头挖一个坑,用来储油。原油固然好烧,但味道极其刺鼻,而且燃烧的时候冒出的是浓浓的黑烟,一到做饭的时候,家家的烟囱都冒黑烟,每当这时,文化村上空就笼罩着一层黑黑的云雾。连天上飞的家雀儿都是黑的。 路边的杨树叶子用手一摸都是黏糊糊的。平时在家属区里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原油。我小的时候爱跑着玩儿,一不注意就踩到了人家原油坑里。回到家里,我的哥哥姐姐就得用汽油给我擦鞋。 我有一个远方的叔叔,从外地来大庆串门,对我们烧原油十分好奇,看我拿铲子往炉膛里送原油,他也要挖一块试试。结果他挖了一大块原油往炉膛里一送,呼的一声火焰直接喷了出来。吓得我二叔一个腚墩儿坐在了地上,差点儿烧了他的眉毛。大庆的原油本来是稀的,可一到冬季,气温降低了,原油就凝固了。烧火做饭时,最好是把挖油的铲子烧热了,这样才容易从原油坑里把油挖出来,否则会很费劲儿。母亲做饭时,我最愿帮她去挖原油了,因为我喜欢热铲往原油里一插的感觉,更愿意听那热铲插在原油里一边冒烟,一边发出滋滋的声音。我常常不顾烟熏,好奇地趴在炉膛口,专心地观察原油燃烧的过程。 母亲一顿饭下来,我的鼻孔黑黑,小脸儿也像魂儿画的一样。母亲看我这样,总会催我:“快去把你那小脸儿小手洗洗吧!洗干净了再来吃饭……”

每到这时,孰轻孰重我还知道,我会乖乖地按照母亲的执意,上下清洗干净,然后再上桌吃饭。
那时别看我小,安全意识还是有点儿的。不但如此,还特别愿意管闲事。有几个比我小一点儿的孩子,总愿手拿一根长木棍,木棍上扎上一块原油。点着后就在院内耍起“火燃棒”。原油遇热变稀,“火燃棒”甩来甩去,仿佛像一个风火圈,满院子飘来荡去。小孩子不知危险,这要是点燃谁家原油坑,那可就出大事情了。每次只要发现这种事情,我都会立刻制止,情节严重时,还会没收他们手中的棍子。一次,有个邻里家小孩儿玩得太过,我就没收了他的“火燃棒”,没想到他哭着找来妈妈与我理论,那个阿姨也是偏听偏言,非说我欺负她的儿子。更让我难堪的就是,她不分青红皂白,拽着我要见家长。我气急之下与她吼叫起来,指着鼻子告诉她,如果你还这样强词夺理,我们现在就去见校长,让他评评理,看你儿子玩火对不对?应不应该制止?我见她不吱声了,又吼道,你不要再护“犊子”啦!等将来他变成了放火犯,你后悔都来不及啦!经我这么一顿喊,那个阿姨竟然松了手,领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事后听母亲说,那个阿姨找到我母亲说:“你这个老儿子太凶了,那话侃的,都把我震住了,还硬拽着我去见校长,你说真要是见到校长,还有我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