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母爱是我一直渴望拥有的。多想一进门就能吃到母亲做的美味佳肴!多想一进门就能听到母亲的嘘寒问暖!多想扑到母亲的怀里撒撒娇!多想离家时听听母亲关心的唠叨!……然而我没有。是母亲不在了吗?不是。那是为什么呢?是母亲先天的智障,让她不懂得关心别人,也不会关心别人。即使是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母亲,也不例外。
母亲是经人介绍嫁给父亲的。那时候父亲22岁,母亲20岁。进了门才知道母亲是智力障碍,没念过一天书,就连钟表上的数字也不认识,甚至连自己的年龄也不知道。对于地里的农活几乎都不会,也学不会。针线活就更别提了。就是扫地,都是这扫扫,那扫扫,想扫哪就扫哪,说撂下就撂下了。父亲对此只是长吁短叹,责怪自己傻,将就着过日子。
姐姐出生时,母亲还知道照顾一些,加上老姑、姥姥帮衬着也还算健康。三年后我又出生了,这时老姑家表姐大我一岁,老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了,姥姥也不能总来。母亲产后比较烦躁,患上了神经官能症,没有奶水,不会喂孩子,只要孩子吃,就一直给,把孩子喂成个大肚子,不知饥饱。尿了也不换,导致我营养不良还患了软骨症,奄奄一息。是爸爸把我背到江北大姑家呆了半年才捡回一条命。
五岁才会走的我像个疯孩子。头不梳,脸不洗,衣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整天趿拉着不跟脚的破鞋屋里屋外跑。邻居们谁看见了谁给梳梳头,抓抓虱子。老姑家活忙,偶尔来给收拾收拾。姥姥一年会在换季的时候来给我们做做鞋,浆洗被褥,做点好吃的。妈妈那时病得重,自己更像疯子一样。整日里披头散发抽烟骂人,就连姑姑也骂,姥姥也骂。记得有一次,姥姥实在受不了了,赶紧干完活,饭都没吃,怕我们不让她走,就趁我们午睡的时候跳窗户回家了。
上学的时候吃不上早饭是常有的事儿。父亲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大饼子时常欠火,什么菜都熬汤,好歹能填饱肚子。那时候,母亲总颠倒黑白,黑天不睡觉就坐在炕沿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嘴里还不住的咒骂。白天不起来,就穿着衣服趴在炕上呼呼大睡。
我们姐妹七八岁就能自己梳头了,能洗衣服,缝缝补补,收拾屋子,烧火做饭。十岁左右就跟着下地干农活了。父亲没少给母亲求医问诊,煎汤熬药。我们姐妹也处处顺着母亲,有时我还逗她开心。慢慢的,母亲的病好多了,只要顺着她,她就不再咒骂,也知道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家,才算像个家样。
母亲现在也快70岁了,她不再骂人,旱烟抽的还是那么频。她从不念叨80多岁还健在的姥姥,甚至每年我去看望姥姥让她去,她都不去。她也不念叨姐姐,远嫁外省一年才回来一次的姐姐也不亲近。唯独几天见不到我就念叨“艳儿,啥时候回来啊!”只要我一进门就问我“给我买药了吗?我要的吃的买了吗?我要的衣服鞋子买了吗?……”只要她要的,我都会满足她的要求,偶尔还会买一些她从没吃过的东西,或者看到别的妈妈穿的衣服也会给她买回来,她很开心。然后就赶紧把衣服里里外外脱下让我洗,告诉我她想吃啥,常常是这样还没干完,那样活就派出来等我了。我常和同事们说,我放假回家比上班还忙,而他们回家还能享受妈妈的爱,什么都不用做,还会吃到最爱的饭菜,这一切我都没有。每次要走的时候,妈妈紧紧跟着我,告诉我下次回来她要什么,嘱咐我别忘了,没有对我的一句叮咛。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一样,她会把她爱吃的放到自己面前,不爱吃的给我和父亲,她吃干的,我们喝汤。有什么办法呢?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只有她自己,没有任何人。
别人都说母亲最有福,摊上我爸这样的好人。她进了于家门没下地干过活,对父亲没疼没热,甚至夫妻生活也无法正常,可父亲依旧照顾她,隐忍着一切,只为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摊上我们这样孝顺的女儿,尽可能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从不嫌弃埋怨。
对于母爱,我是缺失的。但是我依然爱我的母亲,是她给了我生命,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用一生来报答。
写在2022年5月8日母亲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