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品】
作者 徐海
写在前面的话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逝去的岁月令人眷恋,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往往就喜欢怀旧。我们怀旧,就是缅怀自己的青春,憧憬未来的生活。我这个人愿意看电影,《年轮》、《雪城》、《今夜有暴风雪》等反映知青生活的电影,我都看了不止一遍。最近又在看《人世间》。那里有我少年的踪影,有我花季的梦想,有我仿效的英雄,也有我难以割舍的情怀。为了把回忆留给未来,让后人了解知青,于是我就有了“写自己的事,给后来人看”的冲动。这就是我写这篇回忆录的初衷。
尘世浮华终散去,岁月无痕曾几时,艰辛困苦的历练,把老三届人塑造成不怕困难,具有坚强意志品质的一代知青。展开记忆的翅膀,回顾那一段悠悠岁月,眼前浮现出一个个鲜活的面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条件下开始的。那一年我只有17岁。
《三》垅上行
又是一年的春华秋实,又是一年的寒来暑往。在劳动中,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到了第二年开春儿,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艰苦的劳动使我们结实了许多。去年十二月下旬,公社传达了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坚定了我们扎根农村的信念。我们努力和农民打成一片,虚心向他们学了不少农活。隆冬时节,我们冒着严寒赶车送公粮,北风凛冽,我们挑灯夜战刨粪运肥。春耕播种,扶犁点种;撺玉米、扒大麻、抡剡刀、打柴禾;十八般“武艺”学了个小“九九”。我们的小手变粗了,皮肤变糙了,人也变得更加坚强了。

走在屯子里,就看我们这一身打扮吧:乌拉鞋脚上登,腰间缠着粗麻绳。大棉袄,二棉裤,狗皮帽子抖威风。好一副“人民公社社员”的扮相!
这里的春天来得有些晚,但毕竟大雁还是排成“人”字形飞回来了,鸟儿们在树枝上唱着快乐的歌。唱着唱着,草绿了,树绿了,大地都变绿了……伴着大自然的周而复始,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我们也长大了……
夏天,田野里的玉米苗,高粱苗串尖儿地长。杂草也跟着凑热闹。于是农村里大田的铲地开始了。铲地讲究的是斩草除根,剔苗眼、留壮苗。我们第一次看着那一垅垅绿油油的小苗与草长在一起,心里就没了底……杂草和高粱苗居然一模一样!盯着齐队长手中的高粱和稗草,我根本就看不出它们有什么不同!“在中间长着的肯定是苗,”我暗自思量着。也许大家也这么想,不好意思多问,便都擅自包了一条垅干起来。虽说我们五谷不分,却也手忙脚快。一垅铲过去,曲里拐弯儿地留下的十有八九是草。齐队长检查了我们知青的垄台后,鼻子都气歪了。“这是社员们的口粮啊!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这是在犯罪!”他抄起锄头,一边骂着一边给我们做示范……“学着点儿!……”紧接着就是一句农村大粗话,看出来他气坏了。半年多了,齐队长从来没跟我们这些知青们发过火,今天可是第一次。我们一个个难过地低下了头……那天我们的工分评比只有四分,连“半砬子”都不如,活该!
第二天,继续铲地。征宇不知在哪儿搞到一块磨刀石,他歪着脑袋笑呵呵地对我说:“人巧不如家什妙,”眼镜片后面透着几分得意。他向磨石碎了一口唾沫,又开始“鼓捣”起来。远处老刁默默地系紧了鞋带,然后眼睛盯着手中那把磨得锋利的锄尖,若有所思。
今天的地垅格外的长,一眼望不到边。社员们说这片地少说也有十里长!灸烤的土地蒸腾着热气,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我们的背上,烫得要命。汗珠落地没等摔八半儿,就被太阳嗮没了影,让我想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
昨天挨了队长一顿批,我们精明了许多。今天我们每人把住一根垅,细心地干了起来。左一板儿,右一挑,前推后剔。慢慢地入了门儿。开始广和,钟滨,家庭学得最快,把我们拉得好远。别看广和近视,苗眼儿盯得倍儿准。“斩、剔、推、留”样样做得快,要么怎么能当户长呢,就是行!我在心里默默地佩服。钟滨,小腰板拔得溜直,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垅台,前腿弓、后腿蹬,有板有眼地左右拉拽,还不时地甩出几句“俏皮嗑”逗大家乐。那时幼稚的“洋娃娃”是我们大家的“开心果”。

大家的情绪好了,手里的活儿就熟练了,干着干着,进度也快多了。看到铲地速度有所提高,质量也有所改进时,队长一高兴,就叫我们挨着他铲地,边铲地边给他讲城里的故事,队长有时候还插上几句“不在行”的土得都能掉渣儿的话,逗得大家直乐。我们干起活来就不觉得累了。由于路远,没回家。吃了自带的午饭——大饼子夹咸菜,又继续干上了。上午,我的小褂子都湿透了,干了,白刷刷的一层盐花,干脆就来了个赤膊上阵。几十个社员分散在漫漫长垅中,逐渐拉开了距离。我们也分成了三个梯队:老刁首当其冲,广和带着Doll打头阵,征宇、培熙居中,我是最笨的一个,和Orange、小平总是落在后边,其他哥儿几个就不时地回头接应一下。在这个节骨眼儿,要是有人帮你,就好像看见救星一样。
我们许多人的肩膀被晒蜕了皮,体内已经没有水分可以变成汗水向外蒸发了。可“太阳公公”还是不肯留情面,只是稍稍地换了一个位置,高高地挂在天空继续看热闹。我握锄杠的手由于用力过紧打起了血泡,只好不情愿的掏出还算洁白的手绢简单包扎起来。其他哥们儿也都是“伤痕累累”,不时地抬头望日,捶肩叩背。终于歇气儿了!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里,头枕着垄台,累得小声哼哼着。

“来,抽颗烟!”社员付维田凑了过来,“烟儿抽靠了,活儿不少干。”他摇头晃脑地“谆谆教导”说,“抽烟既解困又解乏,不信,试试?”他捏起一小撮烟丝,撒在一张小纸片上,掐住一头轻轻旋转,然后用舌尖沿着纸的边缘这么一溜,说话工夫就卷好了一颗烟。他从烟包里掏出一对小玩意儿,用力击打了几下,一缕清淡的烟火就冒了出来。那时火柴紧缺,社员们点烟用的是火石配火绒。我不禁想起了四个字“刀耕火种”。
“像不像,做比成样”。我们也和几个社员学起了抽烟。结果“蛤蟆头”呛得我们前腔搭后腔,泪水拌鼻涕。社员们看着我们这么没出息,也都笑得合不拢嘴。社员们鼓励我们抽烟,以便累的时候偷个懒儿。这个办法真灵,该干活了,队长看出我们在抽烟,也就没有再催促我们。我们赢得了宝贵的五分钟。
夕阳西下,太阳终于要向我们告别了。我们也同时铲完了十里长垅。迎着幕霭,我们扛着锄头,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没有“暮归的老牛在身旁”也没有“一支牧笛在吹响”。只有劳动以后的快慰,有与贫下中农交朋友的愉悦。我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余辉,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涟漪与酸楚。这一天,我们从凌晨四点,一直干到晚上七点多,中间只歇了两气儿!而十里垅上的长时间的劳作,使我真正领略了“面向黄土背朝天,顺着垅沟要干粮”的真正含义。
在那个年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早已 被批得体无完肤。可又有谁能像我们一样真正理解“十里垅上行,劳动最伟大”的真实含义呢?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 徐海
作者徐海简介
徐海,中共党员。吉林省长春市人。1968年在前郭县务农,下乡知青。1970年参加吉林油田大会战。1978年进入教育岗位,先后担任油田实验中学,油田十二中学,油田教师进修学校英语教师,教研员。
喜爱文学,曾在中国微信诗歌协会发表散文诗《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