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旅台著名作家司马中原琐记
何永年
2015年4月中旬,旅台著名作家司马中原又一次回到阔别的家乡淮阴区渔沟镇,祭祖探亲。84岁高龄的他,在祖墓旁伫立良久,默默地沉思着,想到很多很多。他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落叶归根,能有一块地方,长守在父母的旁边,以尽孝道,了却为人之子的大义和职责,弥补半个多世纪的愧疚。
以写自传式纯抒情作品和乡野传闻著称于台湾的作家司马中原,本名吴延玫,淮阴县渔沟镇人。数十年来写下了六十多部作品,是著名的多产作家。提起吴延玫,年过半百的渔沟镇人都还清楚记得他的一言一行和诸多琐事,并还传说着少年时代吴延玫近乎传奇的故事。
1932年的农历七月初七,在渔沟镇一座古色古香的楼房里,开明绅士吴引官的二房夫人张氏生下了一个男孩,这就是吴延玫。
传说这孩子刚出生就不像一般孩子落地时那样“哇哇”啼哭,而是张着小嘴向他母亲甜甜地笑着,而且还喊了声妈妈。这惊得他的母亲直打哆嗦,认为是个小“妖怪”,怕他身上羊水干了就能害人,直要家人把这个小“妖怪”扔到乱葬坑去喂野狗。吴引官知道后,连忙上楼,抱起孩子细细地看了一遍,高兴地对张氏说:“孩子刚生下会笑会喊妈,这并不奇怪,说明他天生聪明。”又见孩子生得如玫瑰花一样可爱,便随口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玫子”。
果然,不负父望,成长中,“小玫子”的确聪明伶俐,天资过人。在其父亲吴引官的传授下,五岁时就能熟背二百多首唐诗,还能看《古文观止》。小玫子动手能力很强,能扎各式各样的风筝,有“凤凰展翅”、“玉龙摆尾”,还有带风哨的“金鸡啼鸣”等,大人小孩无不拍手称赞。有一次,他和小伙伴手拉丝线放风筝,玩兴正浓,突然刮起了大风,风筝在空中一个劲乱舞,拖得他们直往前跑,眼看就要跌进沟里,他的小伙伴急得直哭,小玫子急中生智,忙将风筝线拴在沟边的树上,小伙伴们破涕为笑。小玫子还有极强的模仿能力,当人家面学人家发怒训斥小孩,学人家迎着太阳打喷嚏,学私塾先生摇头摆尾背三字经,学人家歪头抽香烟。既形象逼真,又幽默诙谐,使被模仿者哭笑不得。镇上人都说他是“活小丑”,说他将来定会是个出色的演员。
还是在他五岁入学前的时候,为了开眼界,他的父亲经常带他到附近的渔沟小学去玩耍,老师见他聪颖可爱,就想教他一些简单的字,哪知他一看都已认识。老师又让他辨认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他也都能准确地说出来。学校老师越发喜爱他,小伙伴们称他为神童,都希望小玫子常到学校去玩。
六岁时吴延玫入了渔沟小学,这下如鱼得水,他进步更快了。不仅所学的几门课成绩都是班级第一,而且他丰富的课外知识也是其他小伙伴望尘莫及。在小学的几年中,还逐渐培养了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写作。
从小学到中学,他在自己的卧室里,设立了一个“小书库”,藏有一百五十多种图书,有中国古典诗词、散文,也有如《三国演义》、《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古典小说名著,有关谈情说爱的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也爱不释手。他读书的速度很快,别人三四天才看完的书,他只要一个晚上就能读完,读后还能清楚讲出细节。与同学辩论时,他能引经据典论证自己的观点,还能指出别人引错的地方。
上中学时,他就以会写文章闻名校内了。因此有的不会写文章的同学常常请他代笔,而吴延玫也乐意“帮忙”,来者不拒,因为借此也可以为自己增加一次锻炼的机会。而被帮助的人也总不亏待他,常常买酒买烟,满足他的嗜好。一次,在升级作文考试中,同班同学袁会看着“八月十五的月亮”作文题目无从下手,额头直冒冷汗,便向邻桌吴延玫“求援”,吴延玫很快写好自己的作文后,立马又给袁会写好文稿,悄悄送给袁会誉抄。结果,两人的作文都得了优秀。袁会至今还记得作文的开头是:“玉兔东升,银光洒地……”,事后,袁会自然又让他“一次能喝六两酒,每天能抽一包烟”的嗜好得到发挥了。
关于抽烟喝酒,有人问他:“你小小年纪为什么喜欢抽烟喝酒呢?”他坦诚地说:“这既有外在因素,又有自身需求。烟酒能兴奋人的神经,有助于思考,李白不是斗酒诗百篇吗?”直到现在,他仍保留着嗜烟酒的习惯。
1948年,流亡的中学生吴延玫从军。谁知国民党军一溃千里,吴延枚只好告别苏北的家乡,1949年,16岁的他随着撤退的国民党军队来到台湾。
1962年,吴延玫以上尉军衔从国民党军队退役,从事专业文学创作,他以司马中原的笔名发表了许多文学作品。其写作题材范围相当宽广,其中乡野、怀旧和“灵异”、“鬼怪”题材的小说,颇为感人。他的《春池》、《绿杨树》等作品,讲述的多是以江淮平原为背景和发生在家乡的往事,以此排遣乡愁,让读者心中涌起眷恋之情,在台湾产生很大的影响力。司马中原创作了数百单篇的长、中及短篇小说和散文等作品,集结成册约近百部。其中《春迟》获得台湾第22届“国家文艺奖”;散文《火鹧鸪鸟》被视为“以文字描绘声音”的极佳示范文学作品,被选入台湾中学国文教科书。
从1970年代到1990年代,守在收音机旁听司马中原讲鬼故事,是很多台湾人的难忘记忆。二十多年后,当初听司马中原讲鬼故事长大的那一代台湾人,如今依旧对这位老爷爷念念不忘。 在他看来,世间很多事物用纯粹科学理论无法解释,“人是有躯壳的鬼,鬼是没有躯壳的人,人不做亏心事,无需怕鬼”。他笑言,当初讲了二三十年鬼故事,也只是讲了自己肚子里墨水的百分之三。
在台湾文坛,司马中原另一个被人所津津乐道的身份,就是三毛唤他为“司马叔叔”。两人一同演讲,一同古玩淘宝,一同论文学。司马中原和太太,与三毛情谊深厚。聊起这位奇女子,司马中原至今依然感触良多。尤其说起三毛和王洛宾的恩怨情仇,他尤其愤慨,强调说,三毛根本就没有追求过王洛宾,都是王洛宾在一手歪曲与三毛的情分。 至于三毛的死因,按司马中原的描述,她赴新疆意外摔断肋骨,病痛缠身,每一次呼吸都在痛,加上思念逝世的丈夫荷西,所以选择弃世。据称,三毛去世当夜,司马中原梦到三毛前来告别,醒来,时间恰是三毛走的凌晨两点零三分。
中国大陆改革开放,海峡两岸开禁往来后,司马多次回大陆,回到家乡,了却了心中多年的企盼。
数十年的离情别绪渐渐地在他的心中弥漫开来,他又何尝不想回归故土呢?他在长篇小说《兵家冢》的“后记”中说:“在古老的中国,落叶归根的叹息该不是低沉无力的,属于慕年的调子,而是一种强韧的观念——离乱中流落异地的祖先,如果不能回归故里,他们的子孙也会尽力完成他们的心愿。”
谈到对自己影响最深的书和作者,司马中原不假思索地提到了司马迁《史记》,他对司马迁可谓推崇备至,认为司马迁是集历史学家、哲学家、文学家、旅行家为一身的大家,自己的笔名司马中原就是向太史公致敬,学习他写历史的精神,来用自己的笔触全景展示广大人民的生活。
几年前的一次颅内神经出血让司马中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当恢复了部分记忆后,萦绕在他脑中的是那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他深情地说:“挥之不去的乡愁让我再次回到了魂索梦绕的故乡,对我来说故乡淮阴就是自己的根,这次回家,我要多走走多看看。”流露出了浓浓的乡情。
此次回到家乡很是高兴,神采奕奕,精神饱满。他饶有兴趣地参观游览了淮阴母爱公园的雕塑和爱心塔,认真听取相关介绍。司马中原对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震撼,对母爱公园的文化内涵赞不绝口 。
散居在台湾各地,思乡心切的淮阴乡亲,经多方联络,成立了淮阴同乡会,并筹办了《淮阴文献》一书。司马中原被推举为同乡会理事长,并积极、热心筹办《淮阴文献》。《淮阴文献》只出版了七辑,第八辑因种种原因未能付梓,实属憾事。时间不等人,邢祖援、吴延祺、金钺等负责出书的老人在台湾先后辞世。
《淮阴文献》之宗旨,司马中原认为:集海峡两岸乡亲之智慧,篇篇页页都精采万分,不仅是怀乡忆往,更贯穿沦桑的历史,展露出吾乡未来之辉煌新貌,重传承、励后世,全然符合文献编辑意旨,供稿诸乡亲从文化的交流到心灵的契合,在精神上“以文会友”,岂非国家统一,民族复兴的先兆,文学上讲求“以一点证诸多方面”,今日吾人“以一地证诸全国”,诚乃一大快事也。
笔者早先不知情,未与联系,只收到五、六、七三辑,且仅有第七辑载有拙文三篇,同时刊载有杨老义春三篇文章。


何永年 文/图
2017刊载于第1期《淮安新闻》,2017年5月8日刊载于《淮安风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