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品】
作者 李晓艳
知道诗人牛汉先生,是哥哥给我的牛汉先生诗文精选《空旷在远方》。在这本诗集里我第一次知道牛汉先生和他的诗歌、散文。翻开这本书,我被写在扉页上的一行字吸引了:谢天谢地,谢谢我的骨头,谢谢我的诗。这是怎样的一本书?作者又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带着好奇一连用了几个夜晚把这本书通读一遍。这一读我完全被牛汉先生诗文所打动,被他在文字中传递的不屈从命运的精神所震撼。这促使我再次拿起这本书细读。牛汉先生在这本文集中讲述了他在“抗战时期”的流亡、“胡风事件”中的遭遇、“干校”期间的磨难。使我对牛汉先生产生深深的敬畏。我不由得打开网页认真搜索牛汉先生的有关资料。
牛汉先生,原名史成汉。山西省定襄县人,蒙古族。1923年10月生于一个有文化传统农民家庭。抗日战争初期流亡到陕甘地区读中学、大学。194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诗集、散文集、文论集20余种。作品被翻译成俄、日、西班牙、德、英、法、韩等多种文字。近几年日本、韩国和马其顿出版了《牛汉诗歌选集》。著有诗集《彩色生活》、《祖国》、《在祖国面前》《爱与歌》、《海上蝴蝶》、《沉默的悬崖》、《蚯蚓和羽毛》、《白色花》、《为祖国而歌》、《温泉》、《牛汉抒情诗选》等 十余本,散文集《童年牧歌》、《中华散文珍藏本·牛汉卷》等七本,诗话集《学诗手记》、《梦游人说诗》2本。《悼念一棵枫树》获1981年-1982年文学创作奖,诗集《温泉》获中国作家协会全国新诗集奖,2003年获马其顿共和国“文学节杖奖”。曾任人民文学出版是编审、《新闻学史料》主编、《中国》执行副主编。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名誉委员、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

牛汉与爱人
第一次见到牛汉先生是今年6月4日下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刘福春先生的引荐下,在北京他的家里见到这位久仰的诗人。牛汉先生高高个子,背微驼。尽管已经八十六岁高龄,思维清晰,带有山西口音的普通话说起话来清楚有力。寒暄过后,刘福春先生把带去的《中国新文学大系.诗卷》(中国最早的大型现代文学选集)的样书拿给他请他过目。他戴上眼镜认真看了起来。对一些作者给予肯定,认为选得好。有的作者的作品为什么没有选上?刘先生详细地向他说明。对他被编选上的诗歌,说了自己的意见。刘先生则认真倾听。看完《中国新文学大系》后,刘富春先生又把由他和他学生正在编辑的《牛汉诗文集》的诗歌部分的书稿,请牛汉先生过目。老先生认真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对上面的诗歌作些说明。本打算请牛汉先生谈几个问题,但看到老先生这样忙不忍打扰。只好在牛汉先生放下文稿时简单地问了一个问题。“您在《新文学史料》的编辑过程中都遇到了哪些困难?”牛汉先生伏下身来和我谈起了编辑《新文学史料》的一些事情。
牛汉先生是最早参加《新文学史料》筹备工作的。作为《新文学史料》筹备组成员。《新文学史料》 以发表“五四”以来我国作家的回忆录、传记为主,同时刊登这个时期有关文学论争、文艺思潮、文艺团体、文学流派、文学刊物、作家、作品等专题资料,刊登有关的调查、访问、研究、考证文章,还选登一些过去发表过的比较重要而现在又不易见到的材料和文物图片等。以左联为主,抢救老作家的相关历史资料。作为《新文学史料》筹备组成员。1978年牛汉先生当时还因“胡风事件”没有完全平反。 当时文学界还受左的思潮影响,好多人还不敢讲真话。牛汉先生在“史料”组稿、选辑编稿过程中,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和阻力。牛汉先生说“当时杂志社给了一个吉普车,我们是坐车采访。有时我也骑自行车采访。因为左翼作家多数是上海人,后来就到上海进行采访。”“那时张笑天都已经不能说话了,见到我只是流泪。我平反后他是第一个请我吃饭的。”牛汉先生回忆往事声音很大。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光芒!这时谢冕先生和夫人来了。我们的谈话只好到此。当晚,我们在牛汉先生的小区餐馆一起共进晚餐。在去往他们小区的餐馆途中,谢冕先生谈到了他主编的《中国新文学大系》,牛汉先生频频点头。高高的个子,走路很慢。通往餐厅的路不是很平,我们怕他摔跤,试图去扶他,他却甩甩胳膊向前走着,不用搀扶!背微驼着,尽量挺起向前走。这使我想起了他的诗歌《半棵树》:
真的,我看见过半棵树/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
像一个人/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侧着身子挺立着
它是被二月的一次雷电/从树尖到树根/齐楂楂劈掉了半边
春天来到的时候/半棵树仍然直直地挺立着/长满了青青的枝叶 半棵树/还是一整棵树那样高/还是一整棵树那样伟岸
人们说/雷电还要来劈它/因为它还是那么直那么高/雷电从远远的天边就盯住了它.

在牛汉先生家居小区的餐馆里,牛汉先生仍然话语不多。但目光炯炯.我在静静地看着他,希望听他说点什么。他只是对我微笑着。我的心里一阵阵涌起热浪。这就是因为“胡风反革命集团”1955年5月14日就被无辜打入监狱,“文革”又被揪出来批斗,再次打入牛棚,文革后期又被下放到咸宁干校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的诗人!蒙冤二十多个年头直到1979年9月才恢复党籍。被苦难折磨,人格受到前所未有侮辱。在厄运面前从不屈服。身处险境还在为朋友鸣冤辩屈的诗人吗?
1965年冬,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牛汉见到了10年未见的胡风。“发言时,我还照着稿子念,后来,我忍不住为胡风辩护起来。大意是说“我说胡风问题是文艺思想问题。胡风认为党偏听偏信了一些文艺界领导人的话。主审人当即大吼‘下去!’主审人立即停止了我的发言,不准我再说,轰我出去。”
“胡风反革命集团”,是源于1952年文艺界整风,有人要求对胡风的文艺思想展开批评。6月8日,《人民日报》转载了胡风派主要成员舒芜在《长江日报》上的检讨文章《从头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编者按语中指出胡风的文艺思想“是一种实质上属于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的文艺思想”。对此,胡风表示异议,并写信给周恩来,要求对其文艺思想进行讨论。中共中央认为他坚持的错误文艺理论,在一些文艺工作者中有不良影响,决定对其文艺思想做公开批判。1954年7月,向中共中央政治局递交了一份30万字的关于几年来文艺实践情况的报告,对批评进行了反驳。 1955年1月20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向中共中央提出开展批判胡风思想的报告。5月13日,《人民日报》以《关于胡风反党集团的一些材料》为题,公布了舒芜辑录的部分胡风在解放前写给他的信以及胡风的《我的自我批判》,并加编者按语指出:“从舒芜文章所揭露的材料,读者可以看出,胡风和他领导的反党反人民的文艺集团是怎样老早就敌对、仇视和痛恨中国共产党和非党的进步作家。”于是,胡风等人被打成了“反党集团”。5月18日,经过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胡风被捕入狱。《人民日报》又将胡风同一些人在解放后的来往信件分类摘录,以“胡风反革命集团”的第二批、第三批材料予以公布。随后,这三批材料又汇编成书,由毛泽东作序发行全国。全国展开了揭露、批判、清查“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斗争,使2100余人受到牵连,其中92人被捕,62人被隔离审查,73人被停职反省。
牛汉先生解放前曾在胡风主编的《七月》上发表诗歌,被称为“七月派”诗人。四十年代开始与其通信联系。解放后在北京经常去其寓所拜访胡风。因而被定为“胡风反革命集团”成员。1955年5月14日被捕入狱。这次审判胡风大会本打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一个机会,让他到会上做认罪发言。然而牛汉先生在审判胡风的会上,竟忍不住为胡风辩护!

1980年9曰29日《中共中央批转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党组(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案件的复查报告)的通知》:
中共中央:“胡风反革命集团”一案,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将有错误言论、宗派活动的一些同志定位反革命分子、反党集团的一件错案。中央决定,予以平反。
1988年6月18日中央办公厅发出[1988]6号文件,《关于为胡风同志进一步平反的补充通知》,正式撤消其个人主义、宗派主义、唯心主义等罪名,“胡风反革命集团”案被彻底平反。
再次见到牛汉先生是今年的六月的十八日早晨。这次见面,是在我的家乡松原。老先生是应查干湖旅游区党工委书记焦洪学之邀,前来参加“2009中国吉林查干湖蒙古族民俗旅游节”的。一见面老先生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异常高兴。这天,松原市作协主席李旭光安排老人游历松原景区。上午,我有幸陪同老先生和他的夫人,我们同坐一台车。在车里我们谈了胡风。谈到了鲁迅、谈到了“讲话”(《在延安座谈会上的讲话》)、谈到了“文革”中的咸宁干校。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市作协主席李旭光先生,特意为老人准备一台北京现代大吉普,让老人高大的身躯在车里得以伸展。牛汉先生从前面回过头来,身子扭向后面对我说,“那时我每周至少到咸宁县城拉一千多斤的蔬菜到干校,又要偷着给张笑天等体弱多病的人带一些奶粉。自己驾辕。有两个同类拉捎。身边的一个文人根本就不使劲,套老是松的。他说他救过这个人的命。当时大家都说这样的人救他干什么,我救完他告诉他要好好反省自己。”牛汉先生讲的很认真。牛汉先生的爱人讲了自己在咸宁干校的艰苦生活和非人的折磨!
咸宁“五七”干校是文化部创办,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6000余名文化部高级领导干部,著名的作家、翻译家、出版家、艺术家、文博专家、学者及家属下放鄂南的向阳湖,经历了为期3年左右的劳动锻炼。
我们驱车来到前郭县红星牧场。当我们的车缓缓停下时,其它随行人员的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陪同牛汉先生专程从北京赶来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刘富春先生,早已站在车旁准备用手过来搭一把牛汉先生 ,牛汉先生打开车门微笑着示意不用搀扶!自己从车里走下来。这时辽阔的草原展现在眼前,一望无际。我们向草原深处走。没有走多远,牛汉先生停了下来,他凝神远方。过一会儿牛汉先生说,来到草原像回到了家乡。陪牛汉先生一同前来的还有《诗刊》杂志社的编辑徐立松女士、北京律师事务所律师、诗人史保嘉女士、牛汉先生的夫人小漫女士。市里专程陪同还有市文联主席程永刚先生、市人事局办公室主任陈剑峰先生。

六月的草原,草已经没过脚面,经过那几天雨水的浇灌,草绿油油、茂茂然。各种颜色的小花紫的、白的、黄的点缀其间,把美丽的草原点缀得生机盎然。尤其是草原的黄花,开成喇叭形,婷婷的、大大的高出草面,远远的就能看见。我们几个女同事都被草原烂漫的花朵所吸引,向开着黄花的地方奔去。这种花不仅好看而且还能吃,尤其是花骨朵嫩嫩的用开水一过,炒起来味美绝伦。一到这个季节,来草原采黄花菜的人络绎不绝。我奔跑了一阵这时回过头来,看到几位男士正和牛汉先生蹲在草原看什么。这时几位女士,已经走得好远了,小曼和徐丽松已经变成小小的一点。史保嘉,在辽阔的草原捧着鲜花瞭望着天穹。我走到了牛汉先生的身边。牛汉先生拿着一棵草在鼻子前闻了闻,深情地说,闻到了小时候草原的味道。(刘富春先生时时在老人家的身旁,深怕老人家有什么闪失。)李旭光先生给牛汉先生拍照。这位作协主席又是摄影爱好者,在拍摄牛汉先生在草原的瞬间。我也在用我的相机抓拍。过了很久,几位女士捧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回来了。这时大家提议,让牛汉先生把鲜花给他的夫人小曼女士献上。牛汉先生微笑着把徐立松女士递过来的鲜花给他的夫人小曼女士献上。这位《人民文学》的俄国文学翻译家,浪漫的江南女子有着儒雅的气质,微笑着接过牛汉先生手中的鲜花。我们大家欢笑着鼓起掌。牛汉先生爽朗地笑了。他在车上对我说,“我的一生没有写过一首爱情的诗歌。”我想这一笔爱情的长调写在了松原,写在了他儿时的草原上了。
牛汉先生在《我仍在苦苦跋涉》中写道:“我一生写过不少诗,从未计算过,长长短短总有五六百首以上吧!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我一生没有写过一首甜蜜的诗。我的诗绝大部分是沉重的,苦涩的。的确这是我的终生遗憾,多少年来,在苦难的生涯中,我一直渴望写一些甜蜜的柔和的诗篇,我并不愿愚昧地永远沉溺在苦海中,我苦苦地写诗正是为了从苦难中走出来,尝到一滴从未尝到的蜜。在中国近百年的历史中,作为一个真诚的诗人,没有写过一首苦味的诗的诗人几乎没有。如果有谁自命为诗人,却从未写过一首苦味的诗,我绝对不信任这个诗人的品质,我更不会欣赏他或她的诗。”
“我的诗不是个人的自传,而是历史大传的一个微小的细节,是历史结出的一枚果,我所有的作品,包括散文,是历史的一个活生生的、新鲜的断层,有一种史诗的痛感。我和我的诗之所以这么顽强地活着,绝不是为了咀嚼痛苦,更不是为了对历史进行报复。我的诗只是让历史清醒地从灾难中走出来。”
牛汉先生的诗歌是在大爱中悲悯着祖国在动荡中的命运,哀叹中国在政治斗争中民族应保留的东西。他在向中华民族注入一种精神,在向人性中嵌入脊梁。他在诗歌《华南虎》写道:
在桂林/小小的动物园里/我见到一只老虎。
我挤在叽叽喳的人群中/隔着两道铁栅栏/向笼里的老虎/张望了许久许久,/但一直没有瞧见/老虎斑斓的面孔/和火焰似的眼睛。
笼里的老虎/背对胆怯而绝望的观众,/安详地卧在一个角落,/有人用石头砸它/有人向它厉声呵喝/有人还苦苦劝诱/它都一概不理!
又长又粗的尾巴/悠悠地在拂动,/哦,老虎,笼中的老虎,/你是梦见了苍苍莽莽的山林吗?/是屈辱的心灵在抽搐吗?/还是想用尾巴鞭击那些可怜而又可笑的观众?
你的健壮的腿/直挺挺地向四方伸开,/我看见你的每个趾爪/全都是破碎的,/凝结着浓浓的鲜血,/你的趾爪/是被人捆绑着/活活地铰掉的吗?/还是由于悲愤/你用同样破碎的牙齿/(听说你的牙齿是被钢锯锯掉的)/把它们和着热血咬碎……
我看见铁笼里/灰灰的水泥墙壁上/有一道一道的血淋淋的沟壑/像闪电那般耀眼刺目,/像血写的绝命诗!
我终于明白……/羞愧地离开了动物园。/恍惚之中听见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有一个不羁的灵魂/掠过我的头顶/腾空而去,/
我看见了火焰似的斑纹/火焰似的眼睛,/还有巨大而破碎的/滴血的趾爪!

下午,我们去看查干湖。查干湖蒙古语为“查干淖尔”,意为白色圣洁的湖。是全国十大淡水湖之一,也是吉林省最大的内陆湖泊。这时,天有些阴。连日的降雨,使这里少了许多沙尘,但这里旷野的风,在浩瀚的湖面吹过来,是那样的凛冽。我们来到望湖广场下车。凭栏远眺,湖面烟波浩淼,湖浪在岸边一波一涌猛烈拍打着,你如果不是看到湖水的颜色是淡淡的白色,就其气势足以为是面向大海。我们几位女士,从阶梯走到湖水的边沿。牛汉先生站在湖岸凭栏远眺,几位男士陪同。夏季,这少有的大风被我们撞上了。每个人都在湖风的席卷中,微微倾斜着。这时老先生,高昂着头颅,迎着湖风站在湖岸。白发被湖风高高扬起,衣服都被风吹得鼓胀着,整个人都在湖风的吹打中。大家担心这位八十六岁高龄的老先生,被湖风吹感冒。都围在他的身边。他两只手紧紧抓住栏杆,任湖风吹拂,一丝都不曾晃动!头高高扬起,微笑着。 老先生说,这湖风真好!
这湖风真好!刘富春先生当时就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那是1999年4月5日,也是一个大风天,北京沙尘蔽日。中国作协召开欢迎以原子郎为团长、财部鸟子委副团长的日本现代诗人访问团大会。他和牛汉先生应邀出席。他们两个人顶着狂风骑自行车前往。牛汉先生写道“是日,北京刮起狂风,沙尘蔽日,途中险些撞到一棵树上。在赶路的狂奋中,居然默诵成一首诗。不管多么粗糙,且远未成形,在会上不避浅陋,我即席诵读了诗的雏形……”《逆着风沙》
正当春天。
一出家门/嚯,好大的风沙!/望望天,不见太阳!/朝前看,一片混沌。/阵阵风沙/有如几千只饥饿的灰狼/嗥叫着,蹿跳着,/猛地扑过来!/我深深晓得/面对着这般天这般地,/要上路,/就无法回避,/更不能退缩。
/若无其事,无可奈何,/我跨上破旧的自行车,/在风沙的迷茫中/东倒西歪/看不清五步以外的路。
哦,不能退缩,不能慌张,/多少年来/梦游症使我习惯在灰暗中奔波,/我能在荆棘或迷茫之中找路。
风沙无孔不入,/落满了蓬乱的头发,/沙粒磨得眼睛火辣辣,/连牙缝和喉管都灌进了带刺的沙。
鼻孔被堵塞,/只能张大嘴呼吸,/哦,好痛快,/吸一口风沙,/吐一口风沙!
我深知风沙的狂暴,/它逼我闭气,不再呼吸,/它逼我沉默,不再出声,/它逼我低下头,它从我弓起的背上/践踏过。
呼吸困难,那就拼命呼吼,/呼吼超过风速,/呼吼比沙粒还粗厉。
那么,尽情地拼命地呼吼吧!/管它吼成吼不成歌,/所有流行的歌腔歌调/所有典雅的音律,/都与这呼吼不合拍,/唉,所有唱过的歌/此刻全都闷死在胸腔里。
听见了吗?请细细地听:/呼呼的风沙里啸响着我一声声/粗厉的呼吼!
好痛快,/逆着风沙奔走,/我快活地呼吼成了这首诗。
它是一首春天的诗。/亲爱的读者,/你相信吗?
这首诗歌当场感动了日本代表团的所有成员。其中一位诗人回去后专门为牛汉先生写了一首二百多行的诗!
查干湖的风,查干湖凌烈的风会让老先生产生怎样的思绪呢?
当晚,在招待牛汉先生一行的酒宴上,牛汉先生谈到了查干湖的风时说:“查干湖的风真好,查干湖的风是圣洁的!”并深情赋诗:
查干湖的风真好/湖风/很有力/吹透了人的心/吹透了人的生命/把我过去的苦难也都吹散了/不是吹晕了/而是吹醒了/难忘/一生难忘/下辈子难忘。
我们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感动了。刘福春先生说,老爷子好久没有作诗了。今天来到查干湖,老爷子感动了。是在享受风,享受查干湖的风,是查干湖给老爷子带来了诗情!是啊,牛汉先生一生都在苦难中跋涉,都在逆着风沙前行。以一种顽强的精神在与厄运抗争,坚持真理恪守人生操守,不惧个人安危, 仗义执言。你越走近他,你就越会感到老人家的人格魅力,你就越发敬重老先生,这不光是他的诗歌,更重要的是他不羁的灵魂和挺直的脊梁!
席间,松原市作协主席李旭光先生说:“有一种精神是一脉相承的,对人民负责。我认为老爷子能够尽到这份责任。老人家是通过用人们惯常见到的生活现象、生命现象来反映这个民族所遭遇的苦难,能够使人们警醒、能够认识到自己,能够觉醒自己,能够站出来为一个社区、一个社团、为一个民族作点什么。各个时代总会有人站出来。站出来不避风险不避艰难,不顾个人牺牲,恪守自己捍卫这个民族的尊严。”
这就是牛汉先生留给松原的记忆,留给草原的思念。留给查干湖不尽的思索!
参阅刘辉《文坛悲歌》牛汉《空旷在远方》何启治李晋西《我仍在苦苦跋涉》
2009年7月7日于松原市家里夜里11点36分

李晓艳,吉林松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松原市作家协会理事。《记忆》、《松原作家通讯》杂志编委。松原市辽金史文化研究会理事。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诗刊》、《中国诗人》、《诗选刊》、《诗探索》、《中国诗歌年选》、《诗歌在线》、《记忆》、《松花江》、《松原作家通讯》、《松原文艺界》、《查干湖》、《大布苏》、《查干湖》、《吉林日报》、《松原日报》等报刊杂志。作品被选入《中国年度诗人》、《松原文学年选》。出版诗集《窗外依旧》、《飞翔的声音》;长篇传记文学《柏青》。
作品《夜泊查干湖》获《诗刊》杂志社2007年“春天送你一首诗”二等奖。散文《美丽的孔雀》获“2002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2008年诗集《窗外依旧》获松原市政府首届“查干湖文学奖”二等奖。2011年《无题》(组诗)获松原市政府第二届“查干湖文学奖” 二等奖。2014年长篇传记文学《柏青》获松原市政府第三届“查干湖文学奖” 一等奖。2017年诗集《飞翔的声音》获得松原市第四届“查干湖文学奖”一等奖。
2015/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