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母亲
——仅以此篇作品献给母亲节
作者/神羊
诵读/雪绣冰绮
家中有一盆文竹，一枝枝杆儿很细嫩，一片片叶儿很轻灵。秀丽可观，引人注目。
闲暇我望着文竹，总有一种淡淡的思绪，悄悄地爬上心头。是离乡游子的思乡之苦，是久别情人怅惘的依恋，是写作前静静的厮守，是获得殊荣前的沉默。这种种情绪牵动着我，触及着我灵敏的神经，去拉开记忆的窗帘。
文竹是母亲留下来的。
1984年初春的一天中午，我回到胜利街母亲家吃饭，看到母亲在摆弄这几盆花。这些花卉虽不名贵，却是母亲从千里之外的吉林祖籍带回来的。当时是我向母亲要的，还是母亲送的呢？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给我找了一个小小花盆，押过来一株文竹小苗。
我的家居住在南山区四楼顶层。因妻子带着孩子上班路途遥远，所以家中带气儿的小玩意都没有精力养活。我和妻子对花也没有奢好，除了想起来为它浇点水，更多的时间就是把这小小的生灵忘掉了。一次孩子的手指无意被文竹杆上的小刺扎了一下，后红肿化脓。那个手指肚被大夫剪下来一大块皮，指甲也剪掉了一半。痛在孩子手上，疼在我们的心上。孩子整天嚷着该死的文竹，我也曾有过把这不太美观，却惹人讨厌的文竹扔掉的念头。也免得他那经常枯萎下落的针液弄脏了茶几。
北方的冬天既长又冷，屋内虽设有土暖气，白天上班没人烧火，温度只在零度左右徘徊。人都有些挺不住，纤弱的文竹更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只是在春暖花开时才长出一些新叶。
母亲刚迈进60岁的门槛时，就于八六年四月下旬的一天晚上突然服毒自尽了。安葬了母亲，儿女们都回忆着母亲与自己的往事，我也对这株小小的文竹有了新的认识，它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而且带有生命的纪念物啊！它寄托了我对母亲万般的思念之情。
……
母亲的一生是艰难困苦的。
母亲的童年生长在清末民初的旧中国，因开办缶瓦窑的外祖父逃债跳江身亡，留下了一大家人，孤儿寡母家境十分贫寒。她既没有读书与同学间的欢乐，也没有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的特长，有的只是过早的参与家庭一日三餐和针线活的劳作，绣花就是心灵手巧的母亲唯一的爱好了。母亲19岁时，因为躲避苏联红军在东北抗日期间，对农家妇女的胡作非为，俗称“跑毛子”年头。由外祖母做主急忙嫁给了比她大11岁的做“堂倌”的父亲，从此母亲走上了一条漫长的艰辛之路。
1950年，父亲追随在鹤岗矿山做工的伯父，带着祖父丶母亲和两岁的大姐远离了家乡吉林扶余，来到了鹤岗煤矿求生。
母亲一生养活了我们姐弟七个孩子。
父亲工资的微薄，家庭生活的窘迫，家务劳动的繁重，逐渐把早年上班的母亲身体拖垮了，各种疾病常年缠绕在身。记得母亲40多岁时左奶子烂了一个大窟窿，整天流脓淌水的。当时家里有九口人，60多元的工资收入，使得家中没有钱看病，母亲只好带着病痛绣门帘儿，换得几个钱买药治疗。在邻居戴大姐妇夫的热心帮助下，用讨来的偏方制作了“千锤膏“，敷衍数月伤口才渐渐好转。
提起绣花，母亲那精湛的手艺和对绘画色彩特有的灵感，绣出的门丶窗丶墙帘是值得所有看过的人称道的。母亲的绣品与众不同，可以两面欣赏，手工细腻，色彩艳丽，图案布局合理，既有民族传统的“二龙戏珠”，“丹凤朝阳”等热烈气氛的图案，也有采用毛主席“风景这边独好”丶“无风光在险峰”手书配风景的现代山水画，看后让人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那时，无论亲朋和邻居的新婚喜宴，都以能挂上母亲绣的门帘为快事。母亲是用一颗爱心来绣花的，在绣花中，母亲会忘记家庭贫困带来的困惑，会忘记父亲暴躁脾气给带来的烦恼，在绣花中母亲的整个身心都净化超脱了。
除了绣花，母亲的针线活可以与缝纫机媲美。记得我们小时候的衣服都是用明线缝制的，针码既小又均匀，那时逢年过节，我们兄妹穿的新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的，样式和做工不亚于别家孩子买来的服装。
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们这个多口之家遇到了比别的家庭更严峻的考验，那时母亲身体还好，领着哥哥姐姐去田间挖野菜，捡菜叶配置仅有的口粮，也不能填报我们几个活蹦乱跳小家伙的肚皮儿。在寻找生路中，母亲学会了做生意，领着哥哥姐姐坐火车跑鹤立丶佳木斯倒弄点蔬菜水果。当时我虽然五六岁，也经常去帮助看个墩儿。一次在鹤立镇买菜时把我给挤丢了，我慌忙的顺着来路跑回了三里地外的车站。母亲和哥哥看我跑丢了，也没心思买菜了，后来终于在车站候车室角落里找到了却却发愣的我，见到母亲后，我委屈的哭了。母亲没有责怪我，还给了我一根大水黄瓜。那几年，经过我们母子在饥荒线上的苦苦挣扎，总算熬过了那段最艰苦的岁月。
……
母亲的晚年应该说是幸福的，看着孩子们陆续长大成人，参加了工作，组织了家庭，我们兄弟四人又都从事母亲喜爱的美术工作，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会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爬上眉梢，有时也会在他人面前炫耀一番。但母亲一直没离开过惆怅。除了为儿女们分担一些锁事外，更多的就是和父亲之间的唇齿纷争。
父亲虽比母亲大11岁，但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一直固守着那颗善思善辨的脑瓜。认为这个家都是他个人创造的，一切都是他的福分所致，经常说一些不在行的话，象母亲敲边鼓，很少给体弱的母亲以体贴和同情。父亲退休以后，脾气越来越大，特别是捏着小酒壶喝了二两以后，无故因一些家庭琐事，就像母亲发火，谩骂不休，把老少三辈的过错都强加在母亲身上。母亲倔强的性格驱使他经常和父亲对垒，有时不免要升级到你来我往的武把操。母亲的绣花艺术就是在父亲无情的干扰下，被过早的扼杀了。没办法，把那些平时用零钱积攒起来的一大筐五光十色的花线送给了大姐。可能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对花又有了偏爱，每年回吉林扶余老家和长春舅舅家，都要背回一些大大小小不等的花盆和一些并不名贵的花卉。记得其中有一盆叫犄角苓，学名“虎皮兰”的花，三四尺长的尖叶子直挺的立着，墨绿的颜色中有一些白色的横花纹，在母亲眼里这花就算上品了。一天，父亲把家中的大公鸡撵到了窗台上，两只尖叶子被连根蹬断了。母亲心疼的暴跳如雷，一宿也没睡好觉，当然也免不了发生一场激烈的舌战。
母亲在去世前的一年夏天。谎称回扶余老家看看，但却出人意料的径直打了去北京的通票，临上车前哥哥才知道。搞美术的他急忙给母亲画了一张简单的交通图，并嘱咐入京后马上来信告知。此想法是母亲多年的夙愿，由于怕牵连儿女受到大家的阻拦，所以才暗自行动。在北京的十多天里，他身边虽没有儿女陪伴，但却遇到了很多好心人，和母亲聊天儿陪母亲游玩，有个姑娘还和母亲合了影。长城那壮观的雄姿，故宫古建筑的恢宏，颐和园秀丽的景色，都在母亲饱经沧桑的斑驳记忆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这些年，由于我和妻子对文竹有了特别的关注，那株弱小的枝干下，又发出了许多新芽，花冠也蓬蓬勃勃起来。今年开春，我考虑到换盆后一直没有换土，再者花盆下面可能长牙豆子了，便学着母亲换土的方法，把文竹慢慢挖出来，清理根须后，把原来的土捣碎，又加了一些新土，重新装了进去。这这一折腾不要紧，文竹立刻蔫巴了，叶片发黄，针叶脱落。看着它那衰败的样子，我真怕有个三长两短。妻子也责怪我不懂瞎弄，那些日子，我每天注视着他的动向，一个多月后，那干枯的枝干又发出了新芽，真让我们喜出望外。
今年四月份，三弟国维率队去苏联搞装潢施工，我和妻子在一片地震的恐吓声中，从南山楼上暂时搬回胜利街为弟弟看家。同时，也免除了妻子丶孩子上班上学40多分钟的路程之苦。家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盆文竹了。无奈，我只好每周回去一趟，为其浇水，通风，梳理一下越长越长的藤蔓。可能由于门窗关闭，加上今年雨大屋内潮湿的缘故，每次浇水都发现文竹长势喜人，翠绿的藤蔓越长越长，蓬蓬勃勃，充满了生机。
我曾在文竹那葱绿的花冠旁注意观察，那层次分明的叶片舒展挺拔，并不像它的连襟竹子那样随风摇曳，倒像青松直立挺拔，那繁茂的枝叶簇拥在一起，又恰似一朵飘忽的绿云浮在空间，给你带来无限的遐思。
近期我因阑尾炎住院十余天，妻子忙着跑医院护理送饭，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家浇水了，出院后再去浇水，看文竹已有些苍老，藤蔓主干因水分不足枯黄了，很多叶片发黄脱落，那低垂的花冠像在诉说着满腹的冤屈与不满，我的心不由得一阵阵颤动，一阵阵酸楚之情油然而生。我发现在花盘边上，又长出一株一寸多高的小苗，有一片倾斜的叶片，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歪着小脑瓜儿抿嘴微笑，又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燕子，形态活泼可爱，真是有趣极了。
据《花卉集锦》介绍：文竹如管理好秋后可开花。我曾问过一个养花爱好者，他也不曾看到过文竹开花。我猜测文竹的花是米兰那种小米花呢，还是茉莉那种小瓣花呢？我也不知道花卉这东西是否有雄雌之分，这么多年不开花，是饲养问题还是管理问题？真叫我这个门外汉百思不得其解。
我企盼着文竹有一天能开花，那花就是母亲对儿女们的顾盼与微笑。
注：
此作1991年9月2日，写于黑龙江鹤岗。90年代初曾在中国文联等单位举办的“世界华人诗书画大奖赛”中获得文学类三级作品。
【作者简介】
李国立，笔名神羊丶老椰子。黑龙江鹤岗市企业退休干部，十年来冬季在海南养生并组织候鸟文化活动。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鹤岗市自行车运动协会主席兼协会党支部《向日葵艺术团》团长，海南《方圆艺术》候鸟群群主。
【主播简介】
雪绣冰绮，本名张晋荣，1969年出生， 黑龙江佳木斯人，高中政治教师 。热爱生活，快乐歌唱，用心朗读。愿和您一起享受经典，传播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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