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共产党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庭
赵成立
公元一九四零年八月初十申时许,我降生在祖父祖母的一家草棚里。
兴隆县半壁山镇河沿子村当时属于伪满洲国管辖范围,同时也是敌占区。曾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说,自我出生之日起至满周岁以前,基本上没有吃过多少奶水。在那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里,老百姓民不聊生,终日不得安宁。衣食根本没什么保障,缺粮断顿儿的现象时有发生。母亲时常唠叨:“妈妈没有许多奶水喂你,小时候骨瘦如柴!”从母亲的话语中,足见我是一个由苦瓜藤上结出的苦瓜蛋呀。
1932年,父亲去一家私人开办的工厂里学做皮衣时,不幸被剿匪们绑走了。在关押期间,父亲曾三次陪绑到过刑场。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父亲吓破了胆,成了精神病患者。从那以后,父亲不管见了谁非打即骂,甚至动用凶器。我家的炕边下,经常有父亲放的钩镰铁齿。此举,时刻威胁着母亲、哥哥我们娘仨的生命安全。为了活命,只好逃生。
1944年大年初一,母亲、哥哥我们娘仨跋涉百里,投奔到了迁西县三屯营镇姥姥家,大舅在姥姥家附近给我们租了一间小房子。在这里,除了舅舅们和大姨妈周济外,还要靠母亲给别人做些针线活来维持生活。
1947年7月至9月,全国土地会议在西柏坡召开,《中国土地法大纲(草案)》在会上通过,同年10月10日正式颁布。《中国土地法大纲》明确规定:废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祖父把哥哥接回河沿子村了,母亲我们娘俩就落在了三屯营镇这块土地上。政府不仅分给我们两间小厢房,又分给我们二亩地,从此生活上算是有了着落,母亲的心里有了底,负担明显减轻了些。
母亲是旧社会生人,是个缠足的小脚女人。春天时,母亲领着我去地里打土坷垃,一去就是一天。舅舅们帮着把地种上后,母亲又领着我去除草。农活累得母亲上气不接下气,满手心的血泡,光看着就疼。每每收工时,还要把草带回家,晒干了当柴禾,留着烧饭用。等到我们娘俩走到家时,早已日落西山了。劳作一天的母亲到家后,来不及休息,就赶紧做饭,生怕我饿着。等到我们吃完饭时,邻居家早已经睡醒一觉了。到了冬天,我们还要到地里去拾柴,母亲背着大篓子,我背着小篓子,拾满了才往家走。就这样,年复一年度春秋。
时至1951年,比我小的孩子、与我同龄的孩子大多数早已上学了。11岁的我,却还没上学呢。母亲说:“咱家没钱供你上学。”看到母亲无奈又忧伤的眼神,我也很伤感,却没有放弃求学的念头。于是,我脚踩着小板凳、头顶着板柜盖子,要把家里仅有的二斤小米拿出来换书。这时,坐在炕上做针线活的母亲,急忙下炕,手拿起笤帚疙瘩就要打我(其实是想吓跑我)。我见势不好,一溜烟儿地赶紧跑出去了。母亲是文化家庭出身的人,她深知读书的重要性。
全国解放初期,母亲曾当过15年夜校教师,教学质量相当好,要不是因为缠足,早就转为国办教师了!后来,一直要强的母亲,在一天晚上,带着我去找三屯实小教导处主任陈贺然姥爷。母亲委婉且真诚地向陈姥爷说道:“您外孙子今年11岁了,还没上学呢。家里又掏不起学费,打算试读一年。您看帮帮忙吧!”陈姥爷听了我一心想上学的事,也上了心。经过陈姥爷奔走,我终于如愿。母亲对我说:“你上学可以,但咱们家没钱给你买书纸笔墨。要是升不上二年级,我就给你找个放猪的地方。”母亲边给我定目标,边激励我。我满口答应:“中!我努力!”

1951年家乡成立互助组,1954年成立初级社,1957年成立高级社,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农村走向集体化。母亲按时按点参加集体劳动。收工时别人到家吃饭了,母亲刚做熟了饭。等我们吃完了饭时,生产队的钟声又响了。母亲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记得一天吃饭时,母亲告诉我:“中午吃饺子,你大姨给了二斤白面。”听了很高兴,我欢欢喜喜的上学去了。中午放学回来,母亲正煮水饺呢,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我急忙咬了一口很热,又咬第二口很辣,咬第三口又咸又辣,勉强吃了一个。(什么馅的?辣)母亲说:“饺子一滴油也没有,那也要吃完,不能糟蹋粮食。”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人穷志不穷!在学习上,我很用功,全凭脑子记。每次考试成绩都是优良。上一年级时,一没有书,二没有笔墨。我的学习用具,都是别人扔掉的石笔头、石板叉。升二年级时,学校贴出榜来了。真好!我是榜上第一名。我三步两步一口气跑回家里,向母亲报喜:“妈,我升班了!”母亲听后,从心眼儿里高兴,但不一会儿母亲脸上就泛起了愁容。此时此刻的我,完全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儿子升班是喜事,可供上学是难事。于是,我攥着母亲的手说;“等我长大以后挣钱,一定给妈妈花!”听到我说的话,母亲脸上的愁容很快散了,并贴贴我的小脸欣慰地说:“你是妈妈的好孩子!”为了奖励我,母亲用一块白色帆布给我做了一个书包,上面还绣上“抗美援朝 保家卫国”八个字,人人见了都说好。老师说:“这八个字绣得好!说明你的家长不仅思想进步,而且又紧跟着当前形势(1952年我国正处于抗美援朝时期),这个书包很有教育意义!”我每次放学回到家里,便主动帮母亲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星期天要到野地拾柴,即使在放学的路上看见一根柴火棍我也会捡回家来。从小我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从此养成爱劳动及勤俭的习惯。直到如今我也闲不住,不是干点零碎小活计,就是看一些书报。人生无长默虚度,光阴似箭不回头。我总觉得白过一分钟怪可惜的。所以,我用闲暇时间抄录了十六开纸的医学知识和药方,屋里墙上贴满了自编的“顺口溜‘劝人方’”,外人看了表示赞赏,有的人还抄下来带回去。1954年初,我小学毕业。还上不上?大姨妈和舅舅们让我上,他们说:“只要外甥有出息,我们就帮着供!”六年的小学里,学校没收过我一分钱的学杂费。我感恩学校对我的培养,感恩所有的老师们对我的关爱。

1956年高小毕业前夕,国家在三屯营城东建起一所初级中学。该我有上学的命,初中又考上了。录取通知发到手,上面写着:开学三天不交学杂费取消入学资格。这下可把妈妈急坏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直到开学那天,手里还分文没有,急得我直哭。于是,母亲又找到了大姨妈和舅舅们,他们一起给凑了7块钱算是报上名了。在那段时期,我家里穷是出了名的。上初中时,学校一不收我学杂费,二还每月给我最高等级的助学金7元。在放学的路上,我依然延续着爱劳动的习惯,捡着柴禾,有时甚至剥庄稼叶子再用胳膊夹回家,从未空手过。
1959年初中毕业前夕,国家由学校挑选飞行员。我报上名了,体检因肝大淘汰了。那时三屯片归遵化管,上高中得去遵化。高中又考上了,但是得住宿。这次,又是好心肠的大姨妈,把她新买的被里拿出来,给我做草褥子用。我把稍微好一点儿的被子带到学校去了,母亲只好盖着一个补丁摞补丁的破被。在这里不怕大家笑话,我上高中以前,母亲我们娘俩只有这套破行李。有一次,事务老师检查学生宿舍卫生时,问我的褥子放哪了?我回答没有褥子。兰翠华老师听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1960年春节后开学时,学校改为二年制文科。到秋季开学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还未去呢。因为当时我国正处于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再加上当时农村经济政策: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我与母亲商量:准备在家挣工分了。后来吕希尧老师上家找我来,给母亲我们做工作:“眼前困难是暂时的,耽误前途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母亲听后,咬咬牙,好像从牙缝里钻出来一串话:“那就跟吕老师去吧!”每次回家时,都是步行十来个小时,累得我第二天都起不了炕。
1961年高中毕业时,国家又从学校挑飞行员。我又报名了,体检后,学校让我们三人先回家休息一个月。当我走进大西门时,迎面走来徐士文表兄。他笑着跟我说:“表弟大喜呀,你挑上飞行员了。”等我走进家门口时,正好看见母亲在院子里干活呢。我就把方才徐士文说的一席话告诉了母亲。母亲说:“是啊,昨天遵化武装部长滕林上咱家来着,他说你挑上飞行员了。腾部长还问我舍得让你当兵去呀?”母亲接着说:“只要国家需要,我舍得。”藤部长笑着说:“大娘思想很开通。”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返校后校长把我们三人叫到他办公室里。只见办公桌上放着三本《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勤人员登记簿》。郝校长说:“接上级指示先待命学习,听候入伍通知。”结果又上了二年数理化,到1963年高中毕业时也未来通知。我还是有当兵的命,毕业前夕挑上了空军特种兵,当了六年特种兵,完成了履行保卫祖国的光荣义务。13年的学业总算是累累巴巴的念下来了。在上学期间,我用的作业纸,利用率可高了,写第一遍作业用铅笔,两面都写满了,再用钢笔写第二遍,连科任老师都照顾我尽量少买作业纸。
我的心愿我的婚事:我一年比一年大了,母亲也一年比一年老了。儿子不能一天到晚跟着母亲转呀。假如“月老”能照顾我的话,这个家就圆满了。高三后半年,即1963年春节后,去哥哥家串门时,认识了一位姑娘,经人介绍三言两语就妥了。为了照顾母亲,我当兵前一个月,我们就结婚了。 因为我住的这个地方太狭窄,所以在二舅家举行的婚礼。到晚上入洞房时,母亲卷起行李,要搬到别人家住去,我的新娘子一把给拦住了,并对婆母说:“您就是我的亲妈,我就是您的亲闺女,我绝不会嫌弃您,咱们就在一起住吧。”一直到母亲去世那一天,婆媳始终住在一个屋里。天黑了,我们点燃了一个用玻璃瓶做的不到十公分高的小煤油灯。装新的行李呢,还是我上学用的旧被子。这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入伍通知书来了,我走后家里一没吃二没烧,还是政府照顾,由公社武装部长由粮站给弄来了30斤红高粱解燃眉之急。那时,生产队每月定勤,达不到勤就挨扣,勤达到时,妻子还要忙着拾柴禾。就这样,妻子拼命的干呀干呀,结果落下一身毛病。有一年冬天,妻子怀孕,婆媳娘俩一人背着一个大篓子,去地里打砟子头。柴禾拾满了,妻子帮着背篓时籀过了头顶,这回可把母亲吓坏了,怕是小产了。结果万无一失,真是上帝保佑!还有一回,白天打了半天水,浇菜园,到夜里生小孩。等到第二天,别人听见小孩哭,才知道添小孩了。真是苦命人天照顾,没有接生婆,照样生孩子。当兵时,我的军事技术过硬,曾获得过“五好战士”、“技术能手”称号。领导对我很重视,叫我参加了体格检查,通过内查外调政审合格,把我当作干部苗子培养。(只是因为组织问题未解决,当时又赶上文化大革命,部队搞三支两军,其他工作都撂下了, 所以未提了。
1968年复员后,到三屯实小任革委会角色。后来因工作需要,1970年走进了工厂大门,一直到1994年退休,这才告老还乡了。下面简单介绍一下在前些年里的经济状况:刚进工厂时买一分钱咸菜分两顿吃,中午是三分钱肉熬白菜,那时粗粮占百分之六十五,细粮占百分之三十五。为了填饱肚子,我用一两细粮票换一斤半粗粮吃。每到开饭时,我都是自己找个背眼儿地方吃。怕是别人让我吃他的好菜,咱承不起别人的情。
有一次我母亲递给我五岁大的女儿一分钱,让她买醋去。那时醋是五分一斤。两岁的小女儿也要跟姐姐买醋。先走一家商店不卖给,后走一家商店又不卖给,店主说:“一分钱的醋没法卖。”小女儿走不动时还得让她姐姐背着,累得满头大汗。就这样她们走遍三屯营四街。走到最后一家商店时,店主开恩了。大女儿说:“掌柜的买醋。”“买多少钱的?”“一分钱的。”“你们家在哪住啊?”“南关烟市胡同。”“不近呢,卖给你们吧。”夏天到了,母亲领着孙子、孙女在外面乘凉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拿着西瓜吃,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掏掏口袋了只有二分钱。那时是五分钱一斤西瓜。于是就领着他们买。卖西瓜的为难了,看着孩子可爱的样子,也不忍心,就说:“卖给你们吧。”一分两瓣,孩子们总算是尝着西瓜了。小女儿三岁半,来了个串亲戚的,给孩子买来饼干。小女儿吃了一口又吐了出来,随口说不好吃。随即又由衣服小口袋里掏出生白薯干接着吃。儿子和大女儿也说不好吃。论实际,饼干好吃,原因是孩子们从来未吃过饼干。
还有一次,我和苏继山跟公社干部张庭荣出差去天津。在西岭汽车站等班车时,张庭荣买了三个柿子,递给苏继山我俩一人一个,我这个未舍得吃,急忙跑回家来递给我五岁的儿子了。更使人受感动的是,1966年夏天,母亲因阑尾炎住院72天,那时实行粮票制,咱家哪来的粮票,都是好心的亲戚朋友送给点。为了让母亲每顿饭吃饱吃好,妻子和年仅三岁的女儿才买一两粮票的小米粥,兑上一大碗水,这就是一顿饭。妻子总是给母亲买个咸鸡蛋就饭吃,小女儿看都不让看见。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别人还以为是母女俩呢,一打听还是婆媳关系。
母亲出院时,陪床的妻子面黄肌瘦,老了好几岁。妻子为了给母亲增加营养,忍痛割爱,卖掉了心爱的大辫子,为的是给婆母买营养品,补补身子骨。后来妻子来信,告诉我卖辫子的事,我既为妻子的举动而感动,又替她心疼多年的大辫子没了。
媳妇孝敬婆母胜过亲闺女,这样的好儿媳世上难找。我这辈子未上着大学,是因为家境贫寒。我的孩子要是有出息的话,我宁可要饭吃也供她们上学,能上多高就供多高。结果,儿子进入津西后函大毕业,又攻读东亚国际管理学院EMBA,成为了企业的中流砥柱;小女儿大学本科毕业,并早早参加了工作,后来又考上了研究生;大女儿因为小时得了气管炎,家困难受了跌段,所以经常耽误学习,好不容易上到初中毕业。三个孩子都各自为生了,并且过得都很好。到现在,我这个当父亲的总算了结了心愿。再看看现在我家的日子:自从1989年土地实行承包制以后,党中央又屡次出台富民政策,我家的日子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地里生产出来的粮食新的压陈的。多的时候一年里喂出三口肥猪,既有肉吃又有钱花。我的工资除去日常开支以外还有剩余。儿子翻建了老家住宅,又在县城购买了住宅楼,后给孙子又预定了小高层住宅楼。冰箱、彩电、电风扇、水暖气、缝纫机、各种表等等样样都有。生活上想吃啥就买啥,想穿啥就穿啥,想买啥就买啥。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一大群!现在可以说我们是享福了。
曾经记得1994年母亲病危时说的一句话:“我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如今妻子也戴上了金戒指、金镯子,手表更是不用提。妻子很感叹地说:“过去连做梦都梦不见能带上金首饰。”妻子说得很实在,因为我们是从苦水里熬出来的人,受尽了苦和累。如今的幸福,除了是靠我们的双手辛勤劳动,又要靠党的惠民政策。我相信,我们的幸福是牢靠的,更是长久的!我衷心感谢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伟大的祖国!同时,我也为我们民族有个平等的和谐社会而庆幸!
但是,本人始终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我的妻子,因为妻子上对老人孝顺、下对儿女关心,是个顶天立地的贤妻良母!现在即使是一天给妻子八个席面吃,也还不清妻子对我们母子的恩情。
母亲共姐弟五人,数母亲寿命长86岁。从前听母亲说过:“当闺女时,姥姥曾找过几个算命先生,都说母亲寿命短活不长。”姥姥还经常嘱咐姨和舅舅们:不要和你二姐一般见识,你二姐寿命短,让着她呀!母亲的身体确实不强壮。远的不提,就拿我们结婚以后,母亲曾闹过几次大病、重病。每次都是我妻子给服侍好的。要不母亲舍不得走呢,因为母亲摊上了个好媳妇。我因车祸曾住过110天医院。始终是妻子一个人陪伴着我。妻子的腿浮肿了瞒着我,怕给我增加精神压力。给我想方设法搭兑吃的,千方百计让我吃饱吃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由于妻子的精心照料,所以我半点残病也没落下!在我当兵进工厂的30多个年头里,全靠妻子以惊人的毅力,支撑着这个穷掉底的家!!今生今世我算报答不完妻子恩重如山的情意。若来生来世我们还有缘分的话,我还接着前世继续报答!!!
赵成立 公元2007年3月10号 正月二十一
录入者 : 赵建芹
赵洋 2007年7月24号 23点20分
编辑:超超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