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邹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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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邵中,1950年出生,祖籍湖南新邵。
他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发小,是我敬爱的叔叔,传奇红军英雄、被誉为“破译三杰”、原邵阳地委副书记邹毕兆同志的长子。
前一向有些杂事,身体也跟着作梗,好久没有翻微信(本来我也不喜欢翻微信)。打开一个发小的同学群,被一条信息吓了一跳,说邵中不在了。
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感到特别悲痛,就是想大哭一场的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心里特别堵得慌。
我拨通了另一个也是在长沙定居的发小同学鲁湘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听我说话声音嘶哑,不停吸着鼻子,以为我在抽泣。其实不是,我只是在流泪,动静则是因为得了重感冒。
电话里我得知邵中的走是因为癌。这使我很意外。我只知道他身体不是太好,可我不知道他得的是这种病。
唉,这些年哪,我们联系得太少了呀,本来好多该知道的事情都被忽略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我也是已届古稀之年的人了,身边熟知的长辈已经是寥若晨星,在的老人也是百岁之人了,年轻的长辈应该也是过了九十高龄了。
不光是长辈,就是我的平辈,也是这段时间或这个,那段时间或那个,不声不响地淡出了朋友圈。
最怕接那些平时很少联系的电话,因为这种电话十有八九没有好事情。当然,随着这样的事情日渐增多,生死之事就逐渐看的淡薄,大喜大悲的感觉就逐渐平淡。
这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态慢慢归向自然的一种自然规律吧。人哪,不管你多大能耐,迟早都得领教自然规律。
这两天晚上总睡不着。本来年纪大了就睡眠不好,想点事儿就更睡不着。
脑子里总是小时候我和邵中的那点事儿。
记得小时候我们还做过隔壁邻居。
听说隔壁家搬来一个老红军。“老红军”一词儿在一个小学生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概念,倒是他家四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儿的到来让我大喜过望,我有玩伴儿了。
大哥邵中,二哥邵华,三弟核宁、四弟生宁。还有像一颗露珠一样可爱的最小的小妹雪芳。
从1950年到1956年,几乎是一年一个孩子。多亏了他们的母亲胡阿姨,那得多么辛苦受累才能把他们兄妹拉扯大。

我们打小情同手足,但我还是与大哥玩得最好。
还有,他们家有许多可以玩的东西,印象最深的是小人书、玩具,还有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的象棋。那是一副非常精致的象棋,每一个棋子都是用那个时候还很难一见的铝合金铁皮包裹、棋子表面嵌着玻璃的,看上去漂亮极了。这让我感到非常新鲜。
还有他爸的望远镜和一台比床头柜还高的美军制式收发报机。这台收发报机据说已经拆除了发报的机件,只保留了收音的功能。
那也很牛皮,它具有短波、超短波、中波甚至长波的功能,也就是说,它可以收到包括敌对国家在内数以万计的电台。
当然,这些属于大人的、可以玩的东西等闲是难得让我们这些孩子去碰的。但是,我们都对它抱着极大的兴趣。
他老爸还有一样东西让我感到惊奇,那就是一台不用拖着电线的收音机,还只有一本小学生字典那么大。
这么大一点的玩意儿居然也能收到不少的电台。还有,这玩意儿居然不用电!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有半导体,还有,除了大号电池之外的五号电池。
这就让我对长我两岁的邵中哥哥更加佩服了,是他让我开了眼界。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动手制作小玩意儿。我们都喜欢做航模,他还会做矿石收音机,这个我不会。
看着他戴着耳机摆弄简单的矿石收音机,我就跟他抢。
听着耳机里吱吱扭扭的电流声,偶然听到音乐或人声了,我们就兴奋得大叫。
我突然有了非分之想,就说,邵中,借给我回去听一个晚上。(我从没有叫过他哥,也从来没有听他的几个弟弟叫过他哥)
邵中说,不行,哼,想得好!
于是就轮到我动手了,从里屋到外屋,从床下到床上。他的身手比我敏捷得多,我根本抢不到。
他说话语速很快,使用否定词的节奏也很快很干脆:“你那个不行!”;“你那个事情肯定不对!”
他高兴的时候会哈哈大笑,说个笑话不管别人反映怎么样,他自己率先大笑一通。等到别人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又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后来,他们家搬到部长楼去了。(他们家孩子多,又在部长楼多安排了两间房)我记得他们兄弟每个人都有一个专门的类似于抽屉的没有盖子的箱子,专用来收纳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除了二弟邵华的箱子不让动,其他的箱子我都偷偷翻过。当然动得最多的还是邵中的,他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我可以首先分享。
星期天我会去找他玩,但是十有八九他还在床上。我会扑倒床上去拖他:“快起来吧你这个懒猫!”
他会飞快地翻一个身,嘴里同样飞快地说:“滚出去别打扰我睡觉!”于是我也爬上床,跟他打跟他闹。
我想从被子里把他揪出来:起来、起来,你这个懒猫!
他突然把一只肥头大耳的狸花猫从被子里推出来:懒猫在这里,你先跟它玩!
邹家的弟兄们抓了一只野猫,(现在的说法叫流浪猫)后来这只野猫被喜爱小动物的兄弟们养成了一只连人喂到面前的老鼠都不正眼瞧一眼的体重起码十公斤的小肥猪。而且享有晚上与人同一个被窝睡觉的特权。
这只肥猫不知道为什么尾巴断了,只剩下一寸来长。我们给它起了个外号:“短尾巴老猫”。
再后来,这个外号被它和邵中两个人分了。它就叫“短尾巴”,而邵中变成了“老猫”。“老猫”这个外号的由来十有八九是因为邵中爱睡懒觉。
邵中实在是太爱睡懒觉了。

邵中的手其实很巧。我们倆都爱玩航模,不过我更喜欢航空模型,而邵中喜欢航海模型。
记得一次我们倆合作做了艘海轮模型,船体的下半部分归我做,而艉部呈球形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只好去找邵中。邵中说,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地粘。
两天之后,我去他家,却意外的看见那艘船模甲班之下已经做好了,艉部圆润精细,天衣无缝,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惊喜地推着还在美美地睡懒觉的邵中:嗨、嗨,做好啦?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呀?
他大叫一声:不告诉你!滚出去我要睡觉!翻身又睡了。
平时要上学,邵中就自己做早餐。不过他只做自己的那一份。他的早餐叫做“糊糊鸡蛋摊饼”。就是在稀面糊糊里打上一个鸡蛋,再搁上一点盐,撒上几颗葱花,用抹了油的铁锅在中小火的煤灶火上烤出来。
邵中的鸡蛋饼摊得很好,半透明的两面焦黄,油汪汪、香喷喷的,教人馋涎欲滴。
好几次我在部长楼的长走廊里听到小核在喊:邵中,帮我烙一张!接着是小四喊:邵中,帮我也烙一张!
邵中就会干脆地回答:哼,想得好,自己动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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