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愿岁月常清明
文/袁斌

连日来,小雨悄然拉开清明时节的序幕,淅淅沥沥,随心所欲,尽情渲染着思念的氛围,试图模糊阴阳两界的分野似的。我的思绪也时时飘向故乡的那面山坡,想起逝去的亲人,往事点点滴滴,如这纷飞的雨。
故乡在上庸镇北坝街,街上故去的人,不少安息在那面山坡上,我的奶奶、父母和两个兄长也在这里。小时候,我并不愿意去扫墓烧纸,要过苦桃河,要爬山,山腰人家还有狗,最关键的,我根本不相信鬼神,觉得烧纸钱很荒谬。父亲年年去,有一次烧纸引发山火,被派出所叫去干了好几天的活儿。叫我去,我总是不情不愿的。母亲有一次问我,如果她死了,我会不会给她烧纸,我断然说不烧,因为人是没有魂灵的。我说得理直气壮,母亲却叹了一口气,沉默了。
父亲和母亲来到这面山坡后,我不得不年年来到这里,烧纸,挂青。传统文化的力量太强大了,在特定的日子里,到这里来陪陪父母,才是情理之中的路线。慢慢地,我居然喜欢上这面山坡。当年我不该那样回话,伤了母亲的心,想认错却再没有机会了,只有年年来给她烧纸,求得心安;也只有在这里,轻轻地唤他们几声,心头才清朗澄明。想来世人大多如此,不相信火纸能变成冥币,也不相信鬼神,只是借机与逝去的亲人说几句话,哪怕是自言自语,也能稍解胸中块垒。在亲人面前,尤其是父母面前,心境回到孩提时代,单纯而宁静,痛哭或者嬉笑都能照应空灵的自然。

我也时常看他们的墓碑。墓碑如名片,又像一页页的家谱。奶奶的碑是用青砖做的,已经风蚀得字迹模糊,立碑的人里,有的已经辞世,拥有了自己的名片,有的步入黄昏,得享天伦之乐,也有的劳燕分飞,不问西东……时光多像亘古不灭的风啊,它从来没有停止对人世间的吹拂,吹万物的生长,也吹万物的消亡。我只能临风多惆怅,对空长唏嘘。
但我不知道爷爷的墓在哪儿。据说爷爷是个青光眼,视力太差,跌入河中不知所踪——那是民国年间的事了。民国时,竹山县有所谓的四大家族:杜门一出堵河寒,王家钱财堆成山;莫看朱氏权势重,还是袁族书香远。袁族确实世代书香,竹山县第一个进士是宋朝的袁再泰,明清两朝也有袁姓人中举入仕。我曾去麻家渡镇营盘河村查询民国年间的家谱,家谱是竹山本地袁姓与外来袁姓联合编修的,有堂兄的名字,一直回溯到明末的陕西人袁庭咏。

明末陕西最乱,生灵涂炭,袁庭咏由陕入鄂,在麻家渡镇羊角寨上落脚,后来族人逐渐下山到营盘河边立家。民国年间,我的爷爷袁秀春拖家带口到上庸镇讨生活。料想袁庭咏是个庄稼汉,我的爷爷也是个泥腿杆儿,我的家族只是寒门小户,并非声名显赫的“四大家族”,却也与有荣焉。中国人就是通过姓氏、族群,盘根错节地拧成家族,拧成一个泱泱中华。
先人的背井离乡和颠沛流离,都被风吹成了云烟。我们走进了蒸蒸日上的新时代,这个时代崇尚美丽的大自然,这个时代有一个美好的梦想。做个追梦人吧,但愿岁月长清明,山川与人共安详。今年的清明节,不放鞭炮,不烧纸钱,只把牵挂送到亲人的身边,只用倾诉来抚慰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