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起当年送公粮
——武穴市梅川镇小 龚太亚
人生总有一些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事,或遗落在某一车站,或消失在某项活动中,岁月的洗礼,一一封存。几十年老去,当又一次轻扣,日子模糊了容颜,光影拉远了记忆之初,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送公粮,点点滴滴都是“痛”。
七十年代,我的家乡是广济县有名的粮产区,在那“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深挖洞,广积粮”的时代背景下,粮站作为基层民生部门,主要肩负着收购农民交公粮的任务和战备贮备粮基地而存在。记忆犹新,地点在葫芦漕的陶斯粮站主要收购南泉公社陶斯片区5个大队的公粮任务。走进粮站,高大铁门两边的墙壁上书写“喜收爱国粮”和“宁流千滴汗、不坏一粒粮”的大红标语,昭示着当年粮站的干部职工爱岗如家、爱粮如命的工作精神。在那农民种田交公粮的年代,也是粮站收购最繁忙的岁月。每年夏秋收粮时节,也是送公粮时节,最令人难忘的是农民热火朝天交公粮的场景。记得1978年,我刚初中毕业,15岁。那年暑假,我也想挣点工分,多分点工分粮,家人吃饱点,便第一次和塆子里叔老们一起送公粮。

我们生产队距离陶斯粮站大约4公里。那时只有弯弯曲曲的羊肠沙子小道,没有拖拉机,也没有板车,送公粮全靠人肩挑。那天吃过早饭,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队长哨声一响,只见塆子的叔老们肩上搭着长长的毛巾,挑着箩筐迅速来到生产队仓库,等候保管员开仓。得到母亲的同意,我也将毛巾系在扁担上,兴高采烈挑着小箩筐来到仓库,见叔老们把箩筐装得满满的,我也巴不得把箩筐装满。
记得不那么十分清楚,好像100斤谷送到陶斯粮站,拿回粮站开具的票单给会计员,能记10分工分。印象最深的是新清叔,他力气最大,挑着满满一担谷子,径直走到陶斯粮站。他换肩很自然,两手托着扁担一晃,担子便左右易肩了,脸上有了汗水,他用长毛巾一抹,居然还哼起了送粮歌:肩挑扁担哟唷,送粮忙呀呵呵,交了公粮喜哟唷……天呐!他挑着150斤谷子行若无事,还高兴地哼着歌曲,而我相形见绌,挑着半箩筐谷子,时常扁担易肩,总是龇牙咧嘴,走起来趔趔趄趄,简直是如履薄冰。
4公里走了近三小时,沿途不知道歇息了多少次,快到陶斯卫生所,即离粮站不远的地方,实在走不动了。担子上肩,走不到10米远又停下来歇息,感觉担子有千斤重啊!好不容易挪到陶斯粮站,已是中午十二点半了,阳光炙烈,口冒青烟,脚灌铅块,担子随肩重重滑落,我也随担子倒在地下,瘫坐许久。慢慢“醒”来,觉得肩膀有针在扎,疼呀!解开上衣看见,肩上全部破皮了,血肉丝丝的,触摸时,泪水狠狠地落下来。
记得那个平头的,矮矮个儿的质检员,人人喊他小张。他吃完午饭,喝杯茶,抽了一支香烟,便来到我的箩筐边,问曰:“是龚家塆14生产队的粮吗?”“是的。”我回答道。他随手抓几粒谷放在嘴里,咬了咬,检验谷子潮湿的程度,再用磅砣在水泥地上碾了碾,检验稻谷是否有黄米粒,检查完毕,没说什么,估计是合格了吧!喊了声:“去过磅。”

过了磅,71斤,开了票。我高兴不已,因为我第一次挣了7分工分,一定会受母亲和左邻右舍的夸奖。我没有歇息,顶着热浪回家了。走进屋子里,看见母亲穿着那件对襟的蓝色大布厚褂子,在如炉的厨房里烧柴火,熬稀饭,满脸汗水,手里的一把“济公扇”不停地扇着。当母亲见我回家了,好像捡到了贵重的物品似的,大喊一声:“弟尔,回来了,够累了吧!”并连忙凑近我,抚摸着我的头,看到我脸上的汗珠,连忙拿毛巾给我揩拭,当触及我的肩时,我“哎哟”一声痛倒了,母亲看见血红的肩,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停地埋怨自己:“娘太无用了,辛苦了儿子哦!”我望着母亲,不禁热泪盈眶……
歇息了几天后,我还是坚持送粮。暑假,我送了11次公粮,挣得了100多分工分,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壮”劳力,也成为送交公粮队伍的一员。那个月,我家也多分了10来斤工分粮。
年华斑驳如画,回忆散落似沙。如今,取消了农业税,农民再也不用送公粮了,送公粮已成为遥远的历史。回忆那段送公粮的路,对于当年的我,仿佛就像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那么远,那么难行。望着逝去的岁月,回眸如今的安稳,岁月静好。留一封信笺给旧时光,留一行泪痕给老去的岁月,就让它深藏于厚厚的记忆中。
编辑:《今日黄冈》特约记者 田树兵 胡均星 学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