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春会变，至少秋还在。映着雏菊的布鞋，悄咪咪躺在无人问津的枯叶里，安静地让人忘却了此行的意义。索性躺下来，招呼着不谙世事的晨阳过来拥抱自己，可不巧又被遗留下来的朝露给过滤掉了。布鞋上的雏菊被浸湿了，亮晶晶栩栩如生。

许久未上山，金黄的树叶早已脱离了枝干的束缚，飘飘然，向着自己梦想已久的地方飞去了。“自由啦！你的梦想之地在哪儿？我也可以像载着这些树叶一样载着你去远方。”一阵风刮过，“阿嚏阿嚏”，布鞋彻底湿了，十指冰冰凉，睫毛轻颤，不由地跺跺脚，搓搓手，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摆个不停“不行不行太冷了，我要回家。”枯叶淹没了脚踝，软绵绵，还有沙沙的声响。我一层层地剥开躺在地上的枯叶，不自觉竟剥开了十来层，挨着泥土的那一层，已经萎靡地发出了腐烂的味道。枝干笔直地屹立在原地，蜕了皮，显得苍老又瘦削，没有了往日的丰腴。

“你们不是自由了吗？为何不飞远一点，宁肯在家门口腐烂”，我不懂它们的选择，正如它们不懂我为何会在冬天的清晨跑上山一样。噢冬天，原来已经到了冬天了，我以为我还在寻找秋天。

站在山顶，望着山下越来越多的车流穿过，零星几人在河堤跑步，也有人群在菜市场采买，老妪推着婴儿车在公园散步。我忘了自己从何方来，为何而来，来干什么。我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山下拥有浓浓生活气息的世界，我记得，我是来寻找秋天的。

顺着山脊往下，凸凸的，连草都枯萎了，头上随意挂着的太阳，有了些许温度，可还是清冷。我把浸湿的布鞋挂在一棵裸露着光滑皮肤的枝桠上，雏菊跳在枝头，熠熠生辉，仿佛在借着笔直屹立的高枝炫耀自己。此时的我光着脚丫，踩在松软的枯叶上，竟也不觉得冷了。山林安静的只剩下脚踩枯叶的沙沙声，寻不见一只虫影，听不见一声鸟鸣。

“下雪啦！下雪啦！”三个及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彼此雀跃着。在这宁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动听。我看着被冻得通红的脚丫，才发觉一片薄得近乎透明的雪花安安然轻眠于脚背上，接着又是一片一片，在空中转着圈儿，不紧不慢地翩然而下，就像尘世外的精灵，终得以来这凡间走一遭。

“姐姐，都下雪啦！你怎么光着脚啊！小心感冒啦！”

“噢，我是来找寻秋天的，不曾想竟下起雪来了。”不想她们把我当成疯子，赶紧穿上我的雏菊布鞋，微笑着回答她们。

圆脸蛋的少女以为听错了，赶紧说“姐姐，现在都是冬天了，你看，都下雪啦！”，卷头发的少女拉了一下她，悄悄在她耳边说“我们赶紧走，这个姐姐说不定脑子有问题。”高挑一点的另外一个少女跟我说了一句“姐姐再见！”。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望着她们雀跃的背影，听着她们百灵鸟般的歌声渐行渐远，这个空旷的山林顿时显得百鸟花香。此时我庆幸自己是个疯子，是个到处追寻秋天的疯子。是的下雪了，多么灵动的雪花飘落在了秋天的山林里，我本置身于秋天的林中，却到处找寻秋天林中的我，不是疯子，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