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院
文║周瑞红
这几天因为疫情困在家里,我越来越想念小时候在老家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年前带爸妈回老家一趟。爸妈长期在小城居住,老家的房子无人打理,在我少女时期像花园一样的小院现在显得清幽静谧。地面上、楼梯上落了满满一层黄叶,院子里铺就的水泥方块有几块已经风化斑驳。墙根里,夹缝中,一个个僻静冷湿的角落,小小的苔藓默默地开放,恬静悠闲。几棵兰草依然翠绿挺拔,充满活力。金桔树枝头上挂满了果实,整棵树都变得金灿灿的了。楼梯旁的那棵柏树,长出双胞胎似的两个树干已有两层楼高,傲然挺拔,默默地守护着这方小院。时间匆忙,我离开的时候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直到年后潼爸再次回去才发现,我没看到的是两只荷花缸。
小院曾经花团锦簇、四季飘香。父亲是个老师,虽不谙种花,却一丝不苟。房子刚砌起来的那年我和妹妹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那时父亲在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小学教书。学校东面是一条小河,河对面是那个村子的墓园。墓园里住着一位叫盛太的退休老人,他原来在大城市种植花草,退休后就在墓园住了下来,继续种植他喜欢的花草树木。父亲和他成了忘年之交后,我家小院的内容就渐渐丰富起来,可观的、可闻的、可品的。月季、海棠、荷花、石榴、柏树、桔子树、葡萄……不仅仅赏心悦目,沁人心脾的花香和酸甜可口的果香陪伴了我们俩姐妹好几年。
那些年小院充满欢声笑语。春天,院子里的花草生机勃勃,我会掐一朵月季给爱臭美的妹妹戴上,两个人轻轻吸口气,满鼻子都是春的味道。暑假的时候,晚上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一旁的橘子树开花了,荷花缸里的荷花也开了,花香四溢。父亲拿出二胡,和妹妹两人一个拉一个唱,我感觉妹妹的好嗓子就是那时练出来的。唱完吃几块吊在井里凉冰冰的西瓜,别提多舒爽了。秋天到来,金桔树和葡萄树结果了,偶尔会有小鸟停在上面觅食。听说七月初七那天晚上躲在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我很想知道他们怎么谈恋爱的。有一年七月初七晚上,我在葡萄架下坐了好久,待到很晚却什么都没听到。现在想想那时还真是天真浪漫。下雪天,是我和妹妹最开心的时候。我们一起堆雪人,桔子树叶做眉毛、黑毛线编两个小辫子……姐妹俩玩得不亦乐乎。
桔子树越来越高,葡萄藤蔓延到院子中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和妹妹转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随着房子的扩建,院子越来越小。那棵葡萄树砍了,好多花草移到了屋后,没多久就没了。金桔树和两缸荷花留了下来,父亲后悔把那棵药石榴移到屋后,那棵树上结的石榴可以治疗小儿腹泻的。留下来的金桔树和两缸荷花后来一直被父亲照料得很好。
小院也有许多伤感的回忆。一九九一年大水,大水淹没了整个小院。那年我高中毕业,那场大水不仅淹没了田里的庄稼,也碎了我的复读梦。出嫁那年,听人说早上母亲一直坐厨房烧火,当我出门的那一刻母亲追到院子里,不住地抹眼泪。怕人看到,就低头到井台旁边洗碗。那年除夕,父母二人吃着年夜饭,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相对无言。
父母住城里十几年了,小院长满了杂草,沧桑却不荒凉。父母亲有时会回去看看,清理清理杂草。特别是炎热的夏天,父亲回去比较频繁。父亲不放心那两缸荷花,不知道为什么,他爱那两缸荷花如命。担心缸里水干了荷花会枯萎,不管多热的天,他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去给荷花缸里加满水。我们心疼他让他不要回去,他说了一句:只要我还在,这两缸荷花都要好好的。到了春天,他会把缸里的淤泥清理掉,到屋后的河边重新一小桶一小桶的挖、运新的淤泥回来重新培育,七八十岁的人了,也不嫌累。年前我回去在院子里没看到两个荷花缸,年后潼爸在厢房里看到了。原来父亲担心缸里的莲藕被冻坏,移到厢房了。真不知道缸那么重,他怎么移过去的。我曾和母亲说笑,父亲是不是把那两缸荷花当两个女儿来爱了,母亲就笑。想想父亲一生清贫,兴许他爱的是荷花的洁身自爱。
母亲说想把老家几间厢房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孩子们回去都有房间可住。落叶归根,母亲还是喜欢老家的悠闲安静。想想一家人围坐在庭院里,喝茶聊天、闻香赏莲,现在的我特别希望疫情早日消散,我们一大家子能够在老家的小院团聚。


作者简介:周瑞红(子墨语),江苏兴化人,七零后。爱好古诗词,工作之余喜欢行走于文字之间,读读写写乐在其中,努力让生活和灵魂变得生香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