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在海边
文/石城吴钩
那夜,在海天佛国的普陀,在普陀的海边,在普陀海边的小亭,静静地,独坐在亭里——我,看海,看夜的海。
身后小店的灯,终于熬不住清冷,熄了。夜的羽翼严严实实地笼住了海,笼住了亭,笼住了我。
那夜,没有月,连星子也不见一颗。浓重的夜色里,独坐在海边的亭里,其实,真的看不清海。只有柔柔的海风撩拂着我的一头乱发,只听到脚下海涛有节奏地、轻轻地拍击崖岸的声音:哗,哗——;只看到远远的海上,浮动着几星渔火,像是传说中对月流珠的鲛人在眨着神秘的眼睛。那闪闪灼灼的点点渔火,使夜的海显得更加深邃,更加迷幻莫测。看着远处闪烁的渔火,听着身边大海低声的絮语,我的心中蓦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我觉得自己的心在轻轻颤栗,和着海在深深叹息。
我想起了安徒生笔下海的女儿。
我想起了沉寂的海上,那个哈利希岛上,姐姐爱克尔给航海的弟弟点在窗前的那盏长夜孤灯。
我想起了沉沉夜海中,古希腊女教士希洛为情人利安得尔点燃的那支后来熄灭了的火炬。
……
夜色更加凝重了——连远处的渔火也闭上了多愁的眼睛。那夜,没有月,没有 星,陪伴我
的,只有风,海风。
该归去了。
该归去了,我对自己说。
归去的路上,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我的心地却一片光明。今夜,看海,无月也无星。原想去看笼在月光里的海,看月下大海粼粼波光的美丽,看月下浩渺的大海空 蒙而沉静、轻舒而可爱的柔媚,不曾想竟成了听海。但被世俗污浊了的心,此刻却被轻轻的涛声洗濯得格外澄洁明净。大海的坦荡,大海的辽阔,大海的神奇,大海的深沉,已将我从尘俗中超拔出来。佛说:四大皆空。此刻我说:阿弥陀佛,四大 皆空——不错的,那人世间的恩怨荣辱,那人世间的功名利禄,那人世间的尔虞我诈,那人世间的挤压倾轧,与大海浩瀚坦荡的胸怀相比,只如风烟,如灰土。那么,面对纷繁陆离的滚滚红尘,我又何羡乎,亦又何怨乎!
佛说:四大皆空——但,说空未必空,我毕竟还是凡夫俗子,还没有到达“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境界,我还有割舍不了的依恋。该归去了。归去的路上,我还是回头对海说:“有机会,一定再来看你。”是的,我会再来,我一定会再来。而再来时,我会携妻和女儿一起来看海——自然,再来时我会选一个明月之夜,让妻和女儿一起领略“海上生明月”那博大的清冷之美,一起体味大海那浩大的气魄,一起感受月下大海那悠然的神韵,那永恒恢宏的壮美。
今夜看海——不,听海。明天一早,到梵音洞看日出,看海上日出去。

后记:
一直向往海——虽然自小生长江南水乡,见多了河湖港汊,见惯了水。那年暑假,坐车,坐船,带学生夏令营去了普陀。终于实现了久存于心中的愿望,终于看到了海,倾听了大海的心声,作了一次心灵的交谈,经受了一次圣洁的洗礼。
感谢大海,感谢普陀,感谢普陀海边的那个小亭。因为,在那里,我重新审视了自己,认识了自己,了解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该是谁。还要感谢那个无月也无星的黑夜,感谢她让我的心沉静,没有让美丽诱惑,让我可以静静地反思、默默地回顾、细细地梳理,让我可以再次自己抉择人生的未来和道路。现在想来,人的一生,能认识、了解自己,看清并知道自己是谁是幸运的。因为,知道自己是谁,能做什么,也就把握了自己、把握了人生,自己成了自己的主宰。
从普陀回校后,我即辞去了已担任了三年的管理学校的俗职,摆脱了俗务,回归教学本行。当时,有人说我呆,有人谓我傻,我均付之一笑,我只高兴我做回了自己——是的,好高兴,迷失了三年的我,从此可以重新置身书海,做起学问;从此可以重新捧着书本,执起教鞭;从此可以重新子曰诗云,舞文弄墨;从此可以“认认真真教书,清清白白做人”……
时过境迁,几十年弹指一挥间。蓦然回首,不觉两鬓已斑。往事若烟,惊回首,昔时之所作所为,茫不知是耶,非耶?但就我而言,大海是吾师,诗文是吾友,教书是吾爱——此生但作教书匠,心属桃李终不悔。
——谨写此文,恭听评说。



个人简介
石城吴钩,原名刘刚。人生座右铭:认认真真教书,清清白白做人;坦坦荡荡处世,堂堂正正立身。
求学、从戎(南京军区装甲兵坦克独立三团),学习(南师大)、教书。先后在中学、南京化工职业技术学院任教,后应中国人民解放军理工大学通信工程学院之邀,讲授文学赏析、古诗词文。现退休,读书,笔耕,操琴。诗文散见于报刋.新浪博客、大地菲芳文学微刋、今日头条及卓芒文学网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