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木塔缘》(第四章)
作者:李汉武
演诵:穆赛玉(花语)
音频策划、指导、监审、导语诵读:魏静
编辑制作:娲儀

木塔缘导语:
翻阅浩瀚历史文献,寻找应县木塔古迹。历经层层艰险,绘测成功凯旋!他就是中国建筑历史学家梁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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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933年9月,中国营造学社组织一行人来到山西大同考察辽金建筑。
6日上午8时,梁思成、刘敦桢、林徽因、莫宗江和纪玉堂一起到了大同。
6日下午和7日上午,他们先考察了华严寺。
7日下午到9日上午,云冈的恶劣环境出乎他们的想像,空旷的山崖,不见一棵树木,贫瘠荒凉的原野,庄稼也只有一尺来高,凄清彻骨,令人伤神。别说饭店,就连个人家都找不到,梁思成最后只好借助一户农家的一间没有门窗,只有四壁和屋顶的厢房歇息,他们就在这里艰苦了整整3天。
9日中午返回大同城内,梁思成他们考查了善化寺。林徽因放心不下刚刚一岁的儿子梁从诫,就在当日晚上,乘车返回了北平。
10日到16日他们对华严寺和善化寺的全部殿堂进行了搭架细测,并用经纬仪测了总平面和各殿高度。
直到16日黄昏考察工作才完毕。

接下来梁思成、刘敦桢、莫宗江、纪玉堂又忙着做第二日启程去应县木塔考察的准备工作。
到了夜间十一点多才算收拾完毕,躺下睡觉的时候,就连最年青的莫宗江都说:“累死了!”
人们告诉他们,大同到应县,路程150多里,没有客运汽车,只能坐客车绕到山阴岱岳,然后从岱岳再去应县,路程大约80里。梁思成算计了一下说:“走岱岳吧,岱岳离应县近,可以早看见木塔。”

17日早上七点,梁思成一行就早早在汽车站候着。八点钟他们坐上汽车从大同出发。
车厢里塞满了人,过道都挤得满满的,连根针也插不进去,幸好梁思成他们来得早,每人找到了一个座位。梁思成坐在靠走路的座位上,身边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老人不时地被人们挤压得喘不上气来,梁思成站了起来,用力推后几个人,然后把老人让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站在走道上,然后,两手抓住椅座,弓隆着腰护着老人。
路面坑坑洼洼,汽车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左倾,时而右倾,车厢像一个簸箕,颠颠簸簸,颠得人们摇来晃去,前拥后挤,叫苦连天。特别是遇到刹车,哪怕是一个轻轻的刹车,也会发生人压人的事情。

一个顾客大声喊道:“我要成肉饼子了。”
车厢内的空气污浊不堪,汗腥臭、口气臭、脚气臭、狐臭,还有小孩子的屎尿味,呛得人连气也喘不过来,尽管开着车窗,窗前堵满了人,还是透不进一丝风来,梁思成早已大汗淋漓,衣服和肉皮粘贴得紧紧的,他还被后面左右(面)的人挤压着,脚悬空着。
刘敦桢、莫宗江和纪玉堂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他们看着梁思成受罪的样子,可也无可奈何。

他们的境况也不是那么好。刘敦桢的怀里抱着个不认识的三四岁的小孩,背上还驮着一个人;纪玉堂把座位让给了一个孕妇,他紧贴着窗户站着,还不敢随便动一下,怕碰撞了孕妇的肚子;莫宗江就更别说了,他把座位让给了一对双胞胎,自己站在座位前的狭窄缝子里,两腿并着,两只胳膊架在周围人的肩膀上,活像一个稻草人,汗水满脸流淌。
就这样一直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来到岱岳已经十点多了,在大同连续几天的考察,再加上一路的汽车颠簸,他们已经精疲力尽。

梁思成第一个下了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刘敦桢把孩子交给了那个女人,那女人致谢后便领着孩子走了,他便去后备箱取东西。纪玉堂把孕妇从车上扶下来,也去后备箱帮着刘敦桢取东西去了;莫宗江下的车最迟,他把两个孩子刚送到那个女人面前,那女人还没来及说谢谢,突然一个戴着大叶帽子,帽叶压得很低的人飞奔了过来,乘着那女人伸手接孩子的一瞬间,将她身旁的包裹抢着就跑。
莫宗江二话没说,撒腿去追,梁思成看在眼里,也随后追来。
二人追出了巷口,看见了那賳人又钻进了一条巷子,二人紧追了过去。

这是一条死巷子,有进口没出口,賳人被逼到了墙角,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威胁着说:“敢靠近,就捅死你们!”
梁思成一看賳人凶相毕露,知道要有一场恶战,顾盼了左右一眼,想找一个棍子之类的实物,可是,连块儿半头砖都没有。
梁思成说:“只要你把包裹还给我们,就放你走。”
“不还,看你们能把我咋样?”賳人拿刀比划着,“别靠近我,都给我掉过头去,朝前走,快点儿!”
梁思成说:“你要是识时务就赶紧放下包裹滚蛋,要不就擒住你交警察局,你想想。”
賳人哪里听得进去,举刀冲梁思成而来,梁思成却一动不动,就在賳人的刀子冲到胸前时,他忽地一闪身,躲开了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抓住了賳人的手腕,然后一个反扭,将賳人擒住,刀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送警局去,走!”
莫宗江捡起了地上的包裹,随后跟上。
走了没几步,賳人毫无畏惧地说:“我坐监狱倒没啥,反正也基本每天饿着,迟早也是死,到了警局好赖不说有口饭吃。可你们却做了一件损阴德的事情。”
“此话怎讲?”
“我家有八十岁老母,已经饿了三天了。别看大秋下了,打下的一点粮食全被东家逼着交了租子,家里连一粒米也没有了,我沿街乞讨了几天,也没要上一个馍,还被狗咬伤了腿,要不是我的腿有伤,你们也追不住我。”
“你说的是真的?”
“我一个庄稼人咋能骗你,眼下穷人的日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梁思成放开了他,掏出几张法币,说:“信你一回,你拿着这些钱回去吧!”
“哎,这位先生,我看你也不是坏人,从外地来的吧,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他接过钱问,“有啥事需要我帮忙吗?”

梁思成便向他打听去应县的交通工具。
岱岳本来是一个环境恶劣,人们生活处于极度困难的小城镇,交通工具更是缺乏。
那人说:“你算是问对人了。”
梁思成想,莫非还真的歪打正着了,问:“怎么,你有办法?”
“我平日里就是接送人去应县的。”
“真话假话?”
“对天发誓,不信你到街上打听打听?我有一辆骡子车,不过骡子也老了,走不快,正因为这,没买卖了。还有就是兵荒马乱的,路上土匪成群,我也不敢随便去拉脚。”他又想想说,“不过,我看在你们是好人,你们要是不嫌慢,就送你们去,咋样?不过,你们想要在岱岳再找个拉脚的车可难了,眼下没人干这一行了。”
梁思成思考了良久,说:“行!就坐你的骡子车。”
“好,说定了。我先回去把我妈安顿好,然后赶车在车站门口接你们。不过这拉脚费你还得另给。”
“一个大洋,怎么样?”
“好了!”
梁思成和莫宗江回到车站,把包裹还给了那女的,那女的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领着孩子们离开了。
大家便围坐在测量器具和行李旁等待骡子车。

老王回家安顿了老母亲,便赶着车接上了梁思成等人,把他们领到一个地摊来吃饭。然后,语无伦次地自我介绍说:“我姓王,30岁,长得有些着急,大家都叫我老王。说起来还真沾了这光,那年来了抓壮丁的,我被抓去了,领头的一看说,要这死老汉干啥?就把我推了出来了。被抓去的那几个死的死,伤的伤,我却保住了一条命。”
刘敦桢说随口吟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我手里拿着刀子是吓唬人的,真不敢捅人,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不敢杀。我妈信佛,耗子都不让往死打。哎,信佛有啥用,还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我一年当长工打短工,啥罪没受过,就是穷得过不了,连个老娘都养活不了,真是伤心啊!”老王抹了抹眼泪,继续说,“还要遭受土匪的抢劫,有一次,几个土匪到了我家,看看啥也没有,把我打了几枪托说,见过穷得没见过你这样穷得,真他妈晦气!还有一次,说起来真是失笑,你们吃饭我就不说了,路上说。”
莫宗江听上了火,咽下了一口菜说:“你说,没事,我想听。”
“那我就说了。”老王说,“一个賳半夜偷偷摸摸进了我家。我被他翻动东西的声音惊醒,坐起来看着拿賳说,想拿啥自己看着拿。那賳也不怕我,说屁也没有拿啥,我说你还说对了,我有的是屁,正好我放了一个响屁,我说拿去吧!”
“噗”,梁思成四人同时笑喷了口中的饭粒,然后,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纪玉堂捂着肚子笑过之后,说:“妈呀,我真想哭!”
大家看着老王那副愁苦的嘴脸,再也笑不出声来。
“得儿——驾!”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
老王那粗犷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里回荡……

作者介绍

李汉武,山西朔州市应县人。高级教师。山西省作协会员、山西省散文协会会员,朔州作协会员,李林研究协会会员,《应县文艺》执行副主编。有诗歌、散文、小说、赋、戏剧等。作品散见于《中国辞赋网》、《中财论坛》、《中国散文网》《中国赋学网》等网络。部分作品刊登于《中华辞赋》《神州辞赋》《赋都新苑》《三晋赋》《诗文杂志》《李林与英雄文化》《朔州日报》《朔州晚报》《平鲁文艺》《应县文艺》《应县信息》等。获奖作品有《中国人民解放军赋》《赵一曼赋》《僧格林沁赋》《菊赋》《应县赋》等。《应县木塔赋》《北楼赋》《应县赋》《应县石柱山赋》《应县木塔风铃赋》等载于《方志山西》。《应县花灯赋》于2018年元宵展示于应县清宁公园。

穆赛玉(花语):
高级教师 喜爱文学和声音艺术
大连中山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
暄言艺术团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