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散文)
谢岳雄 / 文
又是一年清明节,不禁想起父母亲。

父亲生于1928年,属龙,是地道的庄稼汉。青年时期的他却差点成了朝鲜战场上“最可爱的人”,据说他只当了几个月的“志愿军”,“三八线”便停火,于是他也复员回乡务农。
后来,经媒婆撮合父亲与母亲组成了小家庭,生儿育女。父亲最疼爱男孩子,他一生坚信干农活男的比女的强一百倍,所以他很喜欢男孩子。这大概是根深蒂固的封建小农意识在起作用吧。可话又说回来,他对我两个姐姐也蛮好的,丝毫没有嫌弃或偏心过。
自从八岁那年进入小学校门,父亲就要求我认真读书识字,长大做个规矩善良的有用之人,并嘱“最好能读大书”(即念大学),脱离农门为他争光。苦心人天不负吧,1985年高考放榜,我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成了我们那条自然村解放后第一个大学生。由此他甚感欣慰和骄傲。

父亲确实对子女很好,付出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父爱。记得上高中时,由于我的学校离家乡20多公里,交通不方便,只能在校寄宿每月回一趟家。一年级第一学期的一天,当时正值白露季节,凉风飕飕,父亲怕他的儿子挨冻,特意买了一床新棉被,步行了几十里路,送到学校。当时接到柔软的新棉被,看着父亲劳累的身影,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真的,大有朱自清先生写《背影》时既崇敬又感激父亲的心境。后来才知道,他是起大早挑了两担番薯到十里路外的镇上农贸市场卖完才给我购买新棉被的。多么慈爱的父亲啊!

父亲的文化不高,他在旧社会只念了四年私塾,能通读《千家诗》《尺牍》《幼学琼林》之类旧书,并擅长潮州音乐,他的二胡拉得还蛮不错,后来成了乡里弦乐队的一员。大概受他的影响,我从小便爱上了舞文弄墨这玩意,使我今天竟然成为作家多了一门写作谋生手艺。尽管码字获取稿酬是件不大轻松的脑力劳动,但我还是由衷感激父亲遗传给我的基因以及后天的艺术熏陶和温情鼓励。

父亲后来离开他熟悉的乡村来到羊城这块繁华而陌生的地方,在这里度过了他短暂的晚年。1992年农历八月廿五,他被病魔劫掠到另一个世界,享年65岁。
获悉噩耗那天,我连夜乘车赶回家乡,刚一下车,有村里人告诉我:你父亲即将出山(安葬),就等你回来。我噙着悲痛的泪眼长跪父亲的床前,他睡得很沉百喊不应,只是眼睛睁开着,仿佛在看我,在责怪他的不孝儿子姗姗来迟。
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虽然父亲在世时我已尽了子女应尽的义务,但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我竟未能在他弥留之际与他说上一句话,也不能聆听到他的殷殷嘱托。这种境遇,时常痛感袭胸!
生肖猴的母亲小父亲四岁,1932年冬出生于揭阳乡下,少时失母,虽未上过一天学堂,然自小聪慧,持家有道。她与父亲一样辛勤劳作,含辛茹苦生儿育女。2021年1月19日(农历十二月初七),她听着佛乐安详逝于潮州古城,享年九十。

父母亲的过逝对我的打击不小。一直以来,我总认为,他们就像两头老黄牛,辛苦忙碌了一辈子,谈得上“享受”的时间却真正没多少时日。作为子女,我时常哀叹父母命苦,老天对他们太吝啬,竟然连让我报答养育之恩的机会都不予多给。
细雨纷纷。谨以此致祭敬爱的父亲母亲!
(本文刊发在《羊城晚报》2022年4月12日A11花地副刊)
作家简介:
谢岳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家、学者。已出版文学著作《南粤之剑》《爱的呢喃》《丹青情缘》《文化不是装饰品》《商海涛声》《粤海军民征战纪实》《南粤利剑》《第一次握手》等8部,影视文学剧本《瓮城风云》《六祖传奇》(与人合作编剧)等;主编或编著文化读物《教你不花冤枉钱》《五分钟法律通丛书》《精明消费160招》《母校忆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与创新》《走进潮州沙溪》《岭南乡村记忆丛书》等16部。系广东南方软实力研究院副院长、潮博智库专家、广东行政职业学院客座教授。长篇纪实文学《南粤之剑》(合作)获第十届“中国图书奖”和首届“解放军文艺图书奖”,并有多篇作品被选编入书。连续两次作为作家代表出席广东省第二次青年作家代表大会和广东省第八次作家代表大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