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木塔缘》(第二章)
作者:李汉武
演诵:米尔
音频策划、指导、监审、导语诵读:魏静
编辑制作:娲儀

木塔缘导语:
翻阅浩瀚历史文献,寻找应县木塔古迹。历经层层艰险,绘测成功凯旋!他就是中国建筑历史学家梁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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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驿道上一个头戴黑色瓜壳帽,内穿一件黑色褂子,外套一件短马褂,下穿一件黑色裤子,裤脚分别用灰色的带子系着,风一张,两条裤腿鼓成布袋,脚蹬一双黑色圆口鞋。看上去此人个头在一米七左右,年龄四十岁上下,身背一个小木箱,手里提着一根哨棒,正阔步在从大同回应县的路上。
路上大多是难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都衣服破烂,面黄肌瘦。挑担子的,推小车的,背娃娃的,扶老人的,骑毛驴的,赶牲畜的,摇拨浪鼓的,应有尽有。哭声、喊声、哀叹声、谩骂声、诅咒声、吆喝声、叫卖声……浑浊在扬起的土尘里;间或也有一拨一拨骑马的官兵,落魄的军人,蛮不讲理的土匪路过,每当此时,路人就赶紧躲在路两边,尤其是那些姑娘、媳妇,用手或者头巾把脸蒙住,或者干脆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脸上,尽管这样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他是练过武功的人,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自然走路的速度要比一般人快得多。
秋风卷起的尘土,不时地将他淹没,迎面的风沙打得他睁不开眼睛。

“先生,行行好,救救这个孩子吧。”一位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坐在路边,怀里搂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背上插着一个草标。他循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
“好心的先生,你把孩子带走吧,救救她的命。我求你了,只要孩子能活命,一分钱也不要。”老人满眼噙着泪水,“孩子从小没有了爹娘,就依靠我这个奶奶,可我也老弱无能,加上今年秋后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眼看就要饿死了。我死不足惜,我的孙女还小,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他啥话也没说,把干粮袋解下来,递到小女孩的手里,又从身上掏出三块大洋放在老人的手里,说:“我身上只有这些了,领着孩子回去吧。”
老人非常感激,跪下来就要磕头,他赶紧扶起说:“快起来,应该的,应该的。”

干粮给了小女孩了,在大同买修钟表零件剩下的三个大洋也给了那位老人了,只剩半壶水了。他每次到大同买修钟表零件在回来的路上,都要在路边的这块大青石上歇一歇,吃几口干粮,喝几口水,他摸摸青石说:“老朋友又见面了,这路上就你还是原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拿起水壶,喝了几口,他摸摸饥肠辘辘的肚皮,自言自语道:“忍一忍,再有一个小时就到怀仁了。”
没有大洋了,只有几张法币,只能买碗面充饥,他吃完面,稍息了一会儿,就上路了。
走出了怀仁,过了应县地界,离家就剩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了,他加快了步伐。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慌里慌张地迎面跑来,跑到他跟前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先生,救救俺们,土匪,土匪……”
说时迟那时快,五六匹马卷着一股黄风就来到他跟前,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站在他面前的五六个骑马人,都穿着军服,一个个土灰土脸,他一眼就辨认出这是阎锡山部下的兵痞,手里都拿着长枪,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家伙拿枪指着他说:“快把那两个女人的包,还有你箱子里的金条银元给老子拿出来,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这种事见的多了,他多次在这条路上遇到,所以,他不惊不慌地说:“想要,自己下来拿。”
五六个兵痞同时下了马,络腮胡子说:“还不乖乖交出来,等老子动手。”
他哈哈一笑,说:“我倒是愿意,只是我手里的哨棒他不肯。”
络腮胡子听话音不对,拿枪便刺。其实这些兵痞,既没有什么武功,枪里又没有什么子弹,咋呼一般老百姓还可以,咋呼他可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不吃这一套。举手间,他的哨棒就抵住了络腮胡子的咽喉,问:“想活还是想死?”
络腮胡子讨饶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其余几个也赶紧放下枪过来求饶,这几个兵痞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侠客。
他大喝一声:“滚!”
五六个家伙,骑马跑了。

两个女子千恩万谢之后,朝着旁边的一个村子走了。
他叫高培华,本是山西祁县谷恋村人,世代以耕田种地为生,家里有兄弟姐妹九人,他在男丁中排行老五,因家境贫寒,生活难以维持。十三岁时,他进了京,在亨得利钟表店做学徒,十六岁出了徒。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一次,在李莲英的引荐下,给慈禧太后修好了落地钟,慈禧太后一时高兴,奖赏了他三颗金豆豆。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便靠修表的手艺出去谋生。于是,从京城出来之后,他跟着人们走西口,一路风雨跋涉去了内蒙归化城,开了一家修表、修话匣的小店,生意还算可以。一天,一个女子抱着一个话匣来让他修,他三两下就修好了,娴熟的手艺折服了这位女子。几天后,一个熟人来给他说媒,一个月后,就和这位姓李的女子结婚了。婚后,李大女育有两子,长子在十七岁不幸早逝。
就在他还沉痛在丧子的悲伤中,一天,来了几个阎锡山士兵抓壮丁,用枪逼着他随军修表,他没有办法,只好携带着家眷从了军。他看不惯闫军的土匪习惯,几次想逃出,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只好等待时机。
时至1926年,阎锡山和冯玉祥在应县展开了一场大战,他也随军来到了应县,乘着双方军队混战的机会,带着家眷,从大营里跑了出来。等大战结束后,他便在应县城木塔附近安了家,重操修表旧业。同时,一来想多种生意养家,二来出于自己的爱好。就利用多年的积蓄,购买了一台德国产的大画幅相机,就在木塔附近开了应县唯一一家照相馆,照相馆的名字沿用了之前钟表店的名字——宝华斋。
打跑了兵痞之后,他加快了步伐,到了八里庄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此时,从路边出来几个地痞拦在他面前,其中一个上去就抢他的箱子,他回身一个扫堂把这个人打倒在地,另外几个都拿着棒子攻击他,他哨棒来回舞动了几下,几个地痞当即被打爬在地上。他抽身就走,一口气跑回了家。

李大女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边给他拍身上的土边问发生了啥事,他讲述着遇到兵痞和地痞的事,李大女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说:“也奇了怪了,你前天走后,我还收到了一封异样的信,不会与土匪有关吧。前年咱们不是也收到一封叫什么来着的吓人信,要金条要银元的。”
“那是恐吓信。哪里来的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
“拿来我看看。”
李大女忙着从席子底下拿出了信,递到他手里,他看看信封来信地址,说:“北京的信。按理说,北京没有啥人可联系的了,师傅也不在了。”
李大女惊慌地说:“会不会是冲着那三颗金豆豆来的?”
他也是一惊,但还是镇静了一会儿说:“应该不会的,知情者一个也没了,咋会呢?”但还是长叹了一声说,“这年头,兵、匪、官吏、军阀、强盗、流氓、地痞,整得老百姓已经没法活了,东北三省又被日本鬼子占领了,还屠杀了好多人,汉奸成了帮凶。国民党不抵抗日本鬼子,反过来围剿红军,真是天理难容!”他回头看看桌角的《饮冰室全集》,说,“不过,还有像林则徐和梁先生那样的英雄,我听说共产党、游击队就是抗日的队伍,这个国家还是有希望的。”
李大女督促说:“别想那么多了,还是看看信上说啥?”
他赶紧拆开了信封,掏出了信纸,展开后,里边还夹着一元钱。

尊敬的应县高级照相馆师傅:
我是搞古建筑研究工作的。听说应县有应州塔,不知这个塔现在还在否?多处打听,也没有准确消息,于是就冒昧写了这封信给贵馆,如果此塔不存在就不说了,如果存在,麻烦贵馆拍一张应州塔照片寄过来。至于费用,我收到照片后,定当厚礼酬谢。恳请回复
梁思成 拜
1932年8月1日
他方才明白这是封投石问路的信,梁思成根本就不知道应县具体的照相馆地址,更不知道木塔的情况。
从梁思成恳切的言词中,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渴求的呼声和一种莫名的担忧。在这个经济困乏,民不聊生的战乱年代,还有人记挂着木塔,这种对古建筑的情怀和他不谋而合,他也经常出外为晋北的一些古迹拍照,家里有应县木塔、大同云冈石窟、浑源悬空寺、广灵水神堂等照片。
第二天,他就拿出自己最好的手艺,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角度,拍了一张木塔照片,可是在冲洗的过程中,由于不慎底片曝光,前功尽弃。
第三天,天气阴沉,刮着灰茫茫的风。这样的天气连续了一个多礼拜。
终于等到了一个好天气,前天下了一场雨,第二天便放晴了。天空湛蓝,木塔顶上飘着几朵嫩嫩的白云,他知道这是难得的好背景,于是他不惜底片,一连拍下了十几张。他想不能因为照片的问题丢木塔的脸,他要拿出自己最更心的作品寄给这位不认识的朋友。照片冲出之后,他左端详右端详,选出自己最满意的一张。

照片弄好之后,开始思考回信的内容了,他想这是给北京人回信,决不能马虎,得认真答复,斟好词酌好句,不能让北京人笑话咱应县人没文化。他毕竟还受过慈禧太后的赏赐,想的自然比一般人多。
经过几天的构思,他终于写好了一封信,连同木塔照片按照来信地址一起寄出。

李汉武,山西朔州市应县人。高级教师。山西省作协会员、山西省散文协会会员,朔州作协会员,李林研究协会会员,《应县文艺》执行副主编。有诗歌、散文、小说、赋、戏剧等。作品散见于《中国辞赋网》、《中财论坛》、《中国散文网》《中国赋学网》等网络。部分作品刊登于《中华辞赋》《神州辞赋》《赋都新苑》《三晋赋》《诗文杂志》《李林与英雄文化》《朔州日报》《朔州晚报》《平鲁文艺》《应县文艺》《应县信息》等。获奖作品有《中国人民解放军赋》《赵一曼赋》《僧格林沁赋》《菊赋》《应县赋》等。《应县木塔赋》《北楼赋》《应县赋》《应县石柱山赋》《应县木塔风铃赋》等载于《方志山西》。《应县花灯赋》于2018年元宵展示于应县清宁公园。

米尔,大连中山郎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喜欢朗诵、文学、摄影、运动。悟语:流星,虽然最终要陨落,可它毕竟明亮过;落花,虽然难免脱落枝头,可它毕竟芬芳过;烟花,虽然终究烟消无踪,可它毕竟绚烂过。于是:用声音诠释生活,用相机传递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