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亡者
第五十二★ 难辨真假
作者:舒守伦

赵兵把半边脸贴近车窗,眼光往车窗里扫视了一番,又游动到吕禅的身上,顺着那身子往上,贴附在吕禅的脸庞上不动了。他要吕禅下车来,他有话要对她说。吕禅按动车窗玻璃升降键,一股冷飕飕的凉风从车孔里钻进了车里,吕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赵兵把头颅钻进车窗,对她谄媚地笑笑,故作惊讶地说道:“原來是你呀,美女!”又不怀好意地说:“古一鸣呢?刚才还见到他上了你的车,一下子就蒸发了,人不知鬼不觉,好利索!他进医院去了?他进医院干什么去了?他没给你说?他能给你说吗?他进医院治疗骨病吗?你看他利索得像一只兔子,哪里像有骨病的样子?他一定有他的隐秘吧?他是一个多有心机的人呀,怎么可能把他的隐秘事告诉给你呢?他给你说的,肯定都是一大堆冠丽堂皇的理由。鬼才知道他那些骗人的鬼话!这个人伪装得多逼真呀!人们看到他的,是他那正直无私的假面孔,却不知道他背后干了多少坏事!”
吕禅诧异地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赵兵干笑了两声,说道:“好了,不说他了!我给你讲讲其它的事吧。这医院里有一个治疗骨病的怪才,是个瞎子。她的眼睛是被硫酸烧瞎的,面部也被毁了容。十年前,我刚来到这座城市,做建筑工,有一次从两层楼房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摔伤了手臂,就是这个医生给我疗的伤。她只要在你的伤处敷上一种自己配制的药,不管有多严重的骨病都会药到病除。我在这里疗伤时,听人讲过她的故事。她的容貌和眼睛都是被她的男人毁掉的。她的男人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又不听老婆的好言劝告,经常对她羞辱打骂。这个女人能言善辩,又有几分力气,在与男人的对骂打斗中丝亳不处下风。有一次这两个人又大打出手了,那个狠心的男人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瓶硫酸向那女人泼去……”

吕禅捂着耳朵,连连摇头,打断了赵兵的话,急促地说道:“你给我讲这些干吗?你不要讲了!”
赵兵冷笑着说道:“我给你讲这些干吗呢?我为什么要讲这些呢?本来我也没有打算讲这些血惺的故事给你听的,可是这个故事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头脑中,纠缠着我,我不把它讲出来,我心里不安啊!——你不觉得古一鸣来这个医院有他特殊的目的吗?”
吕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直楞楞地望着车窗外那张青筋裸露的脸发呆。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似乎觉得,她像一个傻瓜,已经钻进了面前这个居心不良的人为她编织的罗网中,而她却累了,困了,钻不出那罗网了,只有任由他捉弄了!
赵兵的精彩的故事还没有完呢!他才刚刚开了个头,就已经让面前这个女人六神无主了。他才不让她喘过气来呢!他要让她知道,古一鸣的未日來了,你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赶快远离他吧!越远越好!
他的故事多得很呢!他讲到了新镇人人关心的那个正在追捕的逃犯。他的消息灵通得很。他把从道听途说中得来的信息,经过想像,加工成了一个耸人听闻的阴谋案件,在这桩阴谋中,古一鸣根本就不是一个见义勇为者,而是被追捕的逃犯的同谋,是披着羊皮的狼,是比明目张胆的祸害更可怕的隐形的祸害!他说,公安已经查明了逃犯的真名,并且查出了在本地靠卖淫为生的一个烟花女子就是那个逃犯过去的情妇。他说,那个女人如今己病入膏肓,在医院的病床上等死呢。那是个侦破这起阴谋案的关键人物。公安早就在注意这个人了。公安也早注意到古一鸣了。赵兵说,古一鸣到那个妓女治性病的医院去找过那个被性病折腾得快死的妓女,他敢承认这是事实吗?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事实就是事实,他无法抵赖!

说到这,赵兵又冷笑了几声,不容质疑地下了结论,说道:“事情明摆着,古一鸣找那个妓女,就是想通过那个妓女给逃犯传递信息。古一鸣是逃犯的同伙,逃犯抓住了,他也就完了!他要挣扎!他不能让他的同伙抓住!他不是见义勇为者!他跟犯罪份子搏斗是假的!他在搏斗中被打伤也是装出來的!他的伪装就要被剥下了!他的丑恶面目就要露出来了!只要抓住了那个逃犯,古一鸣的未日也就到了。可是逃犯还没有抓住,他们还要垂死挣扎!逃犯有腿伤,给逃犯治腿伤的,是不是那个瞎眼医生?古一鸣来这个医院,是不是为他的同伙找瞎眼医生來的?这一大堆疑问不是就很好解答了吗?”
吕禅捂着耳朵,她不敢再听下去。她什么都怕,他那张青筋裸露的脸,他那歪斜的嘴,从他那血红的嘴唇中间接连不断地蹦跳出來的声音——在她看来,那已经不是从正常人的口里发出來的声音了,简直就是狼嚎虎啸!——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可以置她于死地!
赵兵就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醉汉,他睁大着一双布满血丝的怒眼,愤怒地诉说着他罗织出来的古一鸣的罪名,恶毒地咒骂着古一鸣该死。他恨死了古一鸣!他昨晚一夜未睡,喝了大半宿的闷酒,就为了他婚姻的不顺,就为了虞丽文不准他再进她的屋。得不到虞丽文的凄楚,使这个心胸狭窄的男人,挖空心思地寻找他要报复的对象。他想到了古一鸣,他猜想古一鸣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于是他便在他得知的信息上大做文章。人心不正了,什么歪点子都想得出來。他就属于那种正经事不会做歪点子不会少的缺德人。这种人一旦害起人來,可别幻想在他那张藏污纳垢的嘴巴里能说出好听的话!

赵兵一个劲地往古一鸣身上泼污水,污水泼完了,恶毒的诅咒也骂完了,又对吕禅嘲笑道:“想不到吧,你心目中的偶像,原来却是逃犯的帮凶!你真有眼光啊!”又不无惋惜地说:“他能给你什么呢?他能给你好日子过吗?……逃犯的未路,就是古一鸣的未路……多美的人儿呀,可惜,却要被一个注定没有出路的男人拖进火坑!你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为什么要为一个注定没有出路的人殉葬呢!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你是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还是死心塌地要跟他走到底呢?该醒醒了!等到他快要完蛋的时候,你不背叛他,他也不会放过你,被硫酸毁了容颜的那个瞎眼女人,还不让你警醒吗?他得不到你,能让别人轻易得到你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会有办法摆脱他的!趁早作出决断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吕禅再也忍受不了了,也顾不得体面了,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够了!够了!我不愿听到你的话,也不愿再见到你!你不知道你给人一种什么感受!你像一只从粪坑里飞出來的嗡嗡嗡的苍蝇,真叫人恶心!”
赵兵眨巴着充血的眼,冷笑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难以掩饰一脸的尴尬。
吕禅又叫道:“快滚开!再赖着不走,我就报警了!”
说完,她重重按动车窗玻璃升降键,赵兵急忙从车窗里缩回那张布满了血丝的像猪肝一样的脸,车窗外只隐隐传来他野兽般嚎叫的声音……

作者,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