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启森

      认识章文是在多年前的一次全县业余文学作者会上，那时，蒋子棠和张绍庭两位老师负责县文联工作。每年春天，两人就着手筹办一件事，说动县里主要领导，把洞口籍的外地作家、编辑、记者等文学艺术界的名人想方设法请回来，给业余文学爱好者上课。培育文学新苗，提高洞口文学队伍整体素质水平，多出精品力作，宣传洞口扩大洞口对外影响力。

      那一年，我也有幸忝列其中。会上，省文联主席谢璞、《湘江文学》的编辑肖为、《主人翁》杂志姜贻斌、邵阳市文联副主席黄明和、《人间》主编袁一安、衡阳搞电影文学的曾鸣、邵阳日报社伍经建、《新花》屈国新、邵阳祁剧团编剧曾莺等都来了。一时间，洞口籍在外的文学界各路豪杰风云集会，群贤毕至。各位大作家大编辑们结合自身创作经历在会上一一讲课，内容生动传神，鼓舞人心。与会业余作者深受教育，受益匪浅。这次会议会期二天，包吃包住，农村来的还发放路费。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心中颇感忐忑。听课之余，大家围坐一起，讨论文学，畅谈理想未来，相互评析作品。这些人中有在县教育骨干通讯员会上认识的，象肖尊凡、胡保永、谢乐军、周廷湘等人，更多的是生面孔，如尹全业、唐章金、林章文、廖军、肖一描、曾菊凤、杨松香、周群娥等等。他们中有的出版过长篇，有的写过不错的中篇和短篇小说，有的在儿童文学上有新的突破，有的出了诗集。我属首次参会，真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新鲜，什么也不懂，各路神仙一个也不认得，非常羡慕他们手拿精心准备的作品，找作家编辑老师指点迷津、耳提面命;也非常钦佩他们在文学上不凡的建树和对文学的真知灼见。其中有位浓眉大眼、高大威猛的络腮胡，一谈起文学便神情亢奋、慷溉激昂、声震四座。他帅气英俊的模样令男人嫉妒，女人迷路。他，便是洞口九中的林章文。

     会上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由县利康食品厂杨阿鲁出资赞助举办全国利康杯文学大奖赛，要求与会者积极投稿参赛，很多人当场便交了参赛稿。当时我属生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不打算参赛。章文知道后，临走时找到我，他说在报刊上读过我写的东西，很是喜欢，一再劝我试试。于是，我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稿纸递给他，由他代交好了。从此，我便马放南山，回龙潭教我的英语去了。

     仲夏的一天，学校木楼上来了位喊着我名字找我的客人，开门一看，不禁愕然。

     “章文兄，这是那一阵风把你从洞口吹到龙潭来了?”

      我一把拉住他汗湿的大手，与他同来的客人一起进屋后，便赶紧去买菜打酒，龙潭远离镇上二十里，只买到些猪肉和一坨水豆腐，好在昨天从家里带来些蔬菜。

     煮菜，章文说要传我一手。他教我先把精肉切成细丝、斩碎、搓少许细盐，把锅里肥肉煎油，将大算、豆豉、切碎的红辣椒炒至微冒轻烟，再倒勺水捂开，把肉丝赶往锅里，待水煮沸揭开锅，平摊水豆腐于手掌横竖几刀四棱八角的小豆腐便纷纷跳入水中，最后盖上锅盖。出锅时放点味精、酱油、姜丝子，撒上胡椒、葱花。一尝嫩滑可口、色香味俱佳，美味极啦。章文说这烹菜如同作文，材料好、配料精、火候准、调配得当，写出的文章才耐读有味。真是世事洞明，为文为人为官处世莫不如是，章文兄深谙此中真意。

      不一会，几个小菜，一碟炒花生米，加上豆腐肉丝汤，“午宴”备好，摆碗喝酒。

      只见章文兄三个指头撮碗，“滋”地咪了一口，咂咂嘴，连说好酒!好米酒!继而一口便下去了一大半。微醺中，随则向我伸出一个指头。告诉我他已从九中改行搞行政，不用吃粉笔灰了。这次是组织部派他到黄桥正山村搞半年点，回去后再由组织部安排具体单位。眼下，在劳动局这位贺大经理手下当差。

      我说：“好呀，这么大的好事，章文兄你得请客！”

     “你先请。”章文说。

      我说:“你这是那门子话，你改行我请客?”

      他随之伸出第二个指头告诉我，他替我交上去的那篇参赛稿，几位作家评委看了，都说不错，可能会得头奖。

      我说:“章文兄，你就别拿我这老实人开刷，笑话我了。”

      他咕噜一口，把碗中的酒全倒进嘴里，喉骨上下一滑，拍着胸说:“大热天的，我与贺总跑几十里泥巴路，就是来这里笑话你的吗?”

      我赶忙给他续酒连赔不是:“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这还差不多!”

      随之，他叉开大手，抓起碗，一仰脖子，哈哈哈......，那笑声，声震屋瓦。

      这年秋天，蜜桔飘香时节，我接到应邀参加全国利康杯颁奖晚会的通知。

      颁奖仪式在县人民大会场举行，仪式隆重，县委书记和几大家领导参加，先前讲课的洞口籍全国各地的文学艺术界前辈前排就坐。会前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的文艺演出，节目精彩纷呈，场面热烈感人。湖南电视台全程录像拍摄。真应了章文那句话，这次比赛我的散文《烧艾》被评为二等奖，一等奖空缺。随后，湖南电视台新闻联播播出了县委书记与作家们给我们颁奖合影的新闻。想不到我此后的工作竟和电视打了一辈子交道。

      此后，我从龙潭调到金田中学，改行进县广播电视局。

      章文也由洞口镇司法员到县文联，再到县司法局、县文化局当副局长，后又到县委宣传部任副部长，成了我的上级领导。

      我俩打交道的时间更多，工作闲余，一起谈工作、谈人生、谈文学，也打牌搓麻将。每次打麻将都是同我坐对，他豪放直爽，赢的痛快输得高兴，每到最后往桌上嘭嘭两捶。赢了，大手一挥；输了，双手蔸里一插，瞬间两个口袋同时往外一翻。没啦，哈哈哈一笑，散伙走人。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赶材料，他一个电话打来。话未到，笑声先到了。他说从邵阳日报高考分数公示中，看到我女儿考了六百二十一分，向我报喜祝贺。其实，当年他儿子考分更高，录进了北京大学。他总是这样把朋友的事情放到第一位，默默留意，悄悄关心。

      他随后的日子风生水起，儿子有出息，工作进步向上。创作上短篇、中篇和其他题材作品连续不断地出。那双粗壮的大手竟然写出那么多锦绣文章，《影子丈夫》、《马形地》等新潮而又大胆的作品一发而不可收，大有席卷全国之势。那一年他创作甚丰，出了文学集子，长篇小说《洪福》也将付梓。因为持续兴奋，血压飙升，突然就扒下了，这一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那一年，他才47岁。葬礼那天，我出外采访，没能参加。可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想起他的过往，想起他对朋友的种种，不禁潸然泪下!尽管我也常常命令自己不去想，可过去了的那一幕幕，总是时不时在脑海里浮现，走马灯一样。

     原来，他并没有死，这么多年了，章文兄还一直活在我们心中。那高大威猛帅气的样貌，那冲天豪气，那爽朗的笑声，在我们面前，久久地，久久地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彭启森，中共党员，大学文化，供职于洞口县文旅广体局。作品散见于报刊媒体。手机13973566999现住址：广东省广州市越秀区东湖西路52号305室邮编51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