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野去看雪
作者：吴明辉 诵读：艾果
赏雪一定要到山野去。
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你找不到一片纯净的雪。
你看，到处是那些吸入了过量废气而变得醉醺醺的雪、沾染了工业习气而失去端庄仪容的雪、被车轮碾压得薄如羽翼而欲振不能的雪。
它们就蜷曲在城市的犄角。甚至，我听到了它们在重重地哭泣和呻吟。我不知道，那一座座热烈地打扮着城市的冰雕，是不是它们凝固的眼泪。
也许你只有到山野，才能找到返璞归真的感觉。因为，在天与地之间的一大片空白处，唯有雪，在坚持着最原始的纯朴和高洁。
如果恰好赶上下雪，那就更惬意不过了。面对铺天盖地的雪，目己完全被一种圣洁的境界所笼罩，所包围，所萦绕，你的心则进入那种很深邃的时空隧道，你便可以与雪轻轻交谈。然后闭上眼睛，任雪花扑面而来，在脸颊、脖颈、手心处，落下、融化，变成一滴
滴水珠，或者是一滴滴眼泪。我想，它就是眼泪，你悲伤时，是你忧郁的泪；你喜悦时，是你激动的泪；你思念时，是你痛苦的泪。
当雪花以它灵性的手抚摸着你的时候，蓦然感觉，心底那个被城市锈蚀已久的瓷器，正在被擦拭干净。
是的，这些年来，当我远离了山野的时候，我只能一次次地在梦里亲近雪了。
多想踏上那个被白雪覆盖的小镇，多想在那片雪野上踩上一串脚印，让雪把我再估量一次，看一看我的脚印有没有歪斜，看一看我的足迹里是否沉淀了一些混浊的杂质。我始终认为，雪是可以承载任何重负的，也绝对能够检验出人性的真伪。
我想找到那个土坯小屋。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个冬季中最寒冷的一天子夜，我的第一声啼哭，曾经就从那个冒着寒气的墙壁的缝隙中，钻出来，荡开去。命运给我与雪以特的缘分和情结，注定是从冬天开始的。譬如我的初恋，譬如我人生中每一次重大的人事变动，都是伴着雪花而至的。只是，我现在尚不知道应该如何结束，但我情愿把自己交给冬天，交给雪，如果我还纯洁着，如果我还没有被世俗的风改变颜色。
那个土坯围成的小屋早已不在了。我只在那里生活了短暂的几年，五岁以后我就走出这间小屋。它或许已经坍塌了，或许拆掉了，或许就在一个冬天的尽头，与雪一起融化在那片土里了。这很平常，就像生活中原本就应该有坍塌的部分一样，不需要重建，也不必去修复。
只是呢，我常常走进那个雪花漫天的冬夜和那座覆着厚雪的小屋，在睡梦里，在思想里。我相信，那是最原始和最古老的地方是给我纯朴的产房。而且，我隐约地感觉到，纯朴的父亲，纯朴的山里人，纯朴的山风，都源于那个遥远的小屋和周围无数个这样的小屋。
山野的雪，矜持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高洁和纯美。它就安静地卧在山脉上，原野上，树枝上，屋顶上，从不炫耀，也不做作，更不忸妮。这一点，倒像是山里的人，平和，恬淡，纯正，大气，不加丝毫粉饰和遮掩。
是的，我对冬天、对大雪，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我的家乡是冬天最漫长的地方，那里的降雪量想必也是全国最大的地方。一年中约有六个月的时间，我可以与雪为伴，与雪共舞。
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当时最好的去处就是那个一览无余的白茫茫的山野。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做雪雕，然后弄一身雪回家。谁也不担心挨打或者挨骂，山里的雪干净着呢，身上沾染些灰尘，只要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儿，便干干净净了。母亲会嗔怪着说，啧啧，这孩子，也不知道冷。
我常想，如果没有雪，可能我一切的灵感都不复存在。
我二十三岁那年，正在山里的一所中学教书。当时，我领着一群中学生办了一个诗社，名日“北方雪”，名字不文不雅，甚全很俗，用现在的话说，一点都不“先锋”，不“前卫”，更不用说“靓了。但没有雪，我们拿什么来写诗呢？我们这些写诗的人，实实在在地说，就是北方一朵一朵的雪花，被群山簇拥着，并被它滋养着，有常常为了写出一首好诗，我们深入到雪的怀抱之中。还记得那天，在山坡上，我们吟着雪，唱着雪，然后躺在雪地里，用我们的身体
组成一个大大的“诗”字。
让雪走进诗，让诗系于雪，多少年来，我们的诗不止于对雪的歌唱。“我们是一群长着翅膀的诗人／围着一朵雪／正如围着一朵花／嗡嗡歌唱”（汐可《写给北方的一朵雪》);“面对雪／谁能无动于衷／面对雪／几人敢自恃纯洁”（阿明《关于雪》)。
十年后，在“北方雪”诗社的庆典活动中，我们这样总结了自己：“在诗歌的照耀下／北方雪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十年前抛下的种子／今天已是树的形象／它的根系雪的滋润／它的枝头花的芬芳。”是的，十年后，谁都不再年轻，但伴着雪和对雪的歌唱，我们都知道，雪和这雪野已经成为我们一生都开不败的风景。
真是太喜欢雪了。雪，这来自天空的不速之客，这赋予了生命灵性的尤物，这宁死不愿改变自身本色的六瓣造型，这不生翅膀也要飞翔的小东西，一次次地给我以生命的灵感，并不断地激活我诗歌的语言。
真想再一次地把自己想象成一朵雪花，这样，就可以深深地把自已融进它的思想之中，与它一起绚烂，一起舞蹈，甚至一起融化。
的确，在浮世中久居的人，听惯了城市喧嚣与嘈杂的人，都应去雪野一次，做一次雪的沐浴，静心地听一次雪的歌唱。
让心安静下来，让自己透明起来，让世界纯洁起来，谁不希望这样呢？
（写于2002年1月16日）
📝【作者简介】
吴明辉，1965年出生，笔名阿明，文化学者，诗人。中国铁路作协理事，黑龙江省作协全委会委员。历任哈尔滨铁路局伊图里河铁路中学教师、分局团委干事、党委办公室主任，哈尔滨铁路局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办公室主任，局党校常务副校长等职务。
🎤【朗读者简介】
老菩提：一级注册艺术设计师。主要诵读作品曾发表于：新华网、人民日报、凤凰网、中国教育网、新浪网、热搜、奋斗网、今日头条、都市头条、喜马拉雅、懒人畅听等国家高端媒体平台。
🖨出品 / 華 | 夏 | 之 | 聲
📝作者 / 呉明輝
🎤誦讀 / 愛國（老菩提）
🖼圖源 / 綱絡
🖥編輯 / 馬叔
🎧監製 / 德泉 牵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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