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份情结你不懂
一一写给女儿的一封信
作者:吴明辉 诵读:老菩提

女儿,那份对深山的眷恋,那份对铁路的柔情,说来你也不懂。你出生在铁路家庭,你所有的亲人都是铁路员工,当初你周围不管能够叫得出名字还是叫不出名字的长辈们,都在那片深山的铁路上工作。
你出生的那个地方很冷,一年无霜期只有两个月。你出生的时候,已是五月,山坳里的积雪尚未融尽。这些,你肯定是记不得了。但是,你应该记得,一年中有八个月时间都能够看到的冰、雪、霜。在这么冷的地方,你生活了七年。我先来帮你回忆,三九天的早晨,你会感觉喘不过气,因为空气里都飘浮着微小的霜的颗粒。接下来我帮你回忆大人们劳作的场景。他们一身白霜,眉毛、胡子、脸上的汗毛、身穿的制服都是白的。你邻居大伯每次巡道回来,都是身披白色盔甲的“雪人”。我还要告诉你,最冷的时候,你姨夫每接一趟车,就要把冻得梆梆硬的鞋脱掉,再把烤热的鞋换上。就在这样的地方,你的爷爷和姥爷整整工作了一辈子。就是到了现在,还有人跟他们一样,仍然在那里工作,像守望自己的家园一样,不离不弃。可能你永远不懂,这么艰苦的地方,他们是怎样度过一生的。

就在你出生这一年,你干了一辈子铁路的姥爷,在他退休了十余年之后,才第一次乘坐了卧铺车,原因还是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铁路中心医院就诊。他在工务段工作到退休,居然没享受过卧铺,也几乎没离开过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工区。两根钢轨承载了他的一生,两根钢轨也让他守望了一生。那一次,他枕着卧铺车外“哐切、哐切”的车轮声,也许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许他做了一生中最甜美的梦。女儿啊,我有理由这么去猜想,因为我懂一个伺候了一辈子钢轨的人,这一次,他该享受一次这样的伺候了。而你出生的第二年,他已躺在大山里。头枕着山梁,脚踏着线路,永远睡着了,那是他对铁路和这片山区永恒的守望。

你四岁的时候,你的爷爷从铁路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从渤海之滨来到大兴安岭,他把青春都奉献给了这块终年冻土之上的铁路事业。时光不仅把他打磨成了一个地道的山里人,也使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铁味”。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平时并不留意的细节,退休后,他会经常拿着放大镜,抚弄那些他积攒了一生的火车邮戳、铁路纪念封、铁路站台票。你不懂,为什么平日里絮絮叨叨的他,只有这个时候才神情专注、默声不响、两眼迷离。因为你不知,这些臧品里包含了多少铁路的情结,以及一个人对铁路的缅怀、眷恋与热爱。
我的女儿,我很遗憾,这份铁路的情结你不能参透,不能读憧,而我,又无能为力,只能再跟你絮叨那些人、那些事。

你五岁那年,你爸爸所在的铁路分局因改革撤销了,你于大伯到新的分局工作的前一天中午,突然跑到爸爸的办公室,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女儿,你不懂,一个人在一个地区工作了三十年,面对分别,他的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爸爸知道,这片冻土地已经把他全部的情感都冻结在这里了。还有,今年的元旦,你韩大伯率采访小分队到大兴安岭运输一线“走基层”,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他在那个高高的哈达岭上的五等小站,用手机短信向爸爸祝贺新年。那一刻,那个地方气温零下36摄氏度,群山如银,万籁俱寂。我仿佛听到他兴奋的心跳,因为他再一次地回到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你韩大伯这么多年来写了无数的文章,而写得最多的依然是那片山、那片水和山里的铁路、铁路的情。

女儿啊,有时间你应该读读韩大伯的散文集《梦见山里花开时》,也许能帮助你拾起一些记忆的碎片,并让你从中悟到你从没有触到的那部分情感。
爸爸的两位同学,前几年随铁路局生产力布局调整迁移到城市铁路工作,没多久又都调了回去。他们说,不习惯在城市工作。是的,你可能不理解,甚至我也不能完全理解。女儿,我们一起来解读一下艾青的诗吧,他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懂艾青了,也许就懂他们了。
爱那片土地的人太多了,已经故去的,现在仍固守在那里的,像我和你妈妈一样离开的。姥爷墓地的周围躺的全是大兴安岭开发者,他们像你爷爷、姥爷一样,奉献了毕生。你妈妈说,活着咱回不去,死了葬回去。

女儿,七岁时你便离开了你的故乡,那时你太小,无法理解故乡这个词汇里面捆绑了多少复杂的情感,以及情感里面太多的故事。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在于地域和时空,而在于内心。女儿,现在你已经离那片山水越来越远了。远离那片山水的,甚至也包括我和你的妈妈,有时候,仅仅心的贴近是不够的。
女儿,我对你说这些,就是怕你的心离得太远。今夏,我们一起回去吧,去看看那片土地和固守着那片土地的人们。
(写于2012年2月)

📝【作者简介】
吴明辉,1965年出生,笔名阿明,文化学者,诗人。中国铁路作协理事,黑龙江省作协全委会委员。历任哈尔滨铁路局伊图里河铁路中学教师、分局团委干事、党委办公室主任,哈尔滨铁路局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办公室主任,局党校常务副校长等职务。
🎤【朗读者简介】
老菩提:一级注册艺术设计师。
主要诵读作品曾发表于:新华网、人民日报、凤凰网、中国教育网、新浪网、热搜、奋斗网、今日头条、都市头条、喜马拉雅、懒人畅听等国家高端媒体平台。


🖨出品 / 華 | 夏 | 之 | 聲
📝作者 / 呉明輝
🎤誦讀 / 艾果(老菩提)
🖼圖源 / 綱絡
🖥編輯 / 馬叔
🎧監製 / 德泉 牵牛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