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亡者
四十八章★难以招架
舒守伦著

吕禅明显感觉到了,那只在无形中伸过来的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她。她的思想被那只手掏空,全身心都空荡荡的,漂浮在空间,无依无靠,一阵微风就可以把她吹得无影无踪。在回古一鸣住处的路上,她一路胡思乱想着,越接近他的住处,她的心越焦躁不安。她怕面对他。她就像是一个撒谎不面红的女混混,当着他的面浓情蜜意,背着他却又心猿意马。情感的潮水猛力地冲击过来,把她的思绪冲得七零八落。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办。
在离古一鸣的住处还有一条街远的地方,她把车停下来,鬼使神差地往一个咖啡厅走去。往常,她是不在任何地方闲荡的,她没有出车的时候,都留在古一鸣的身边,或者呆在他的房间里等他回来。只有和他呆在一起,她的心里才能安宁。而今天,她却怕见到他了。她怕她经不起他的询问,她怕她脆弱的情感,她更怕他得知了那些秘而不宣的事情后痛苦的心情。她想静静地呆一会儿,整理一下思绪。
但是,她却走错了地方。她神思恍惚,拖着双腿却进了咖啡厅隔壁的一个酒吧。她不喝酒,她讨厌喝酒的男人。在她的印象里,男人强加给她的暴力,似乎都与酒有关。贾世懋就是一个典型的酒鬼。她忘不了和这个酒鬼同处一室时的尴尬和痛苦。好多时候,这个喝醉了酒的男人都在房间里呕吐不止,这个时候,她便成了房间里供他使唤的仆人,把那些恶臭不堪的呕吐物清除干净,再为他熬制醒酒的药汤,这个猛兽一般的男人稍有清醒,便又对她施暴,直到把她折磨得半死。她对他的厌恶,也影响到了她对酒的厌恶。她怎会想到,这会儿她却对她视为毒药的东西产生了好的幻觉。人对酒的依赖,是酒对人思维的麻痹。她没有退出酒吧。她突然产生了在酒的麻痹下长眠不醒的想法。

她在酒吧里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她怕遇见她熟悉的人。好在酒吧里人不多,只有两对靓男倩女,都是她不认识的。她的心绪稍有安定,便要了一杯红酒。她把高脚酒杯举到唇边。烈酒的辛辣气味刺激得她难受。她猛然清醒过来,想道,这是什么?这不是我视为毒药的酒吗?我在做什么呢?我怕酒,却又要喝下它,是寻死吗?是的,她是在寻死!她真的想到了死!她想到她卑微的生命在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她苟活在人间,不过是给人世留下了一个笑柄,她不光彩的经历,已经染黑了祖辈的清白,她难道还想让她家族蒙羞受辱的污点加剧吗!她想到了死,她承受不起残酷的现实给她沉重的打击。她只想一死了之,解脱了,就好了,什么贾世懋,什么不光彩的经历,什么蒙羞受辱,一切就都没有了!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忍受那无法忍受的没完没了的痛苦吗?既然死能还给她一个安宁,既然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那一条唯一的路,她还留恋什么呢?她重又把酒杯举到了唇边。
我们看到,她又缓缓放下了酒杯。她走不出和死亡接吻的那一步。她不贪恋苟活。然而,当她就要迈出决定生死的那一步时,她又举步维艰。她放心不下古一鸣,放心不下古一鸣身边的孩子。越是在她痛苦万分的时候,越是在她无依无靠的时候,她越牵挂他们,不知怎么的,她已把他们当成了是她生命之树上结出的苦果,她不忍心抛下他们,而他们,她也自作多情地认为,他们离不开她。至于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姐姐,自然也是她牵肠挂肚的,她在世间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手脚之情无法割舍。
华灯初上,夜幕垂临了。她离开了那杯满溢着血色的红酒,走出了酒吧,继续寻找她的归宿。

她又见到古一鸣了。她未归来,古一鸣已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得到的回音都是关机,这让古一鸣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他想出门去找她,小月月一个人在家,他又不放心,这会儿他正站在阳台上张望。她为关机未与古一鸣通话而让他焦虑过意不去。她又扑进了古一鸣的怀里,感受到了他传递过来的温暖。有好多委屈、好多心酸、好多痛苦,都一起涌上了心头。她多想把堵在心里的话都一起倾吐出来,好想得到他的安慰,好想听他说:“宝贝,一切都过去了,别怕,有我在你的身边!”可是她能向她说出她的隐秘来吗?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是她心里的痛,她说出来了,他能同情她、谅解她吗?他还能爱她吗?啊,女人啊,上帝为什么要为你铸造一个女儿身?上帝既然为你铸造了女儿身,就不该把你的命运攥在男人的手心里!
她的头伏在古一鸣的胸上。古一鸣感觉到她的热泪正在浸湿他的衣衫。她已经不是一次这样了。每一次,古一鸣都要情意绵绵地安慰她一番,想听听她的苦楚;而她,却又三缄其口,这使得古一鸣也心烦意乱,不知道怎样对待她好。这时,古一鸣又像往常一样安慰她一番,问她怎么了,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他问不出一个结果来,只好把话题引到一边去。
古一鸣谈到了孩子。他对吕禅说,他本来打算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多呆几天的,可是孩子显然对这个家已经不习惯了,她在家里没有人陪伴,没有人跟她玩,孤单寂寞;而孩子又天性好动,耐不住寂寞;孩子找不到适合她的事情做,因而常常烦恼生气。古一鸣说,孩子想回到秦宇叔叔家去,在那里她每天都能学画画,还能跟秦宇的妻子学弹古琴。
吕禅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孩子不愿和她相处才想离去的想法,她对古一鸣说:“怎么能马上就送走她呢?她刚回家,咱们都想和她多呆几天;她长期呆在秦宇家里,以后还会和你有感情吗?”

古一鸣说:“我也不想让她走,可孩子有这个意愿,我怎么能拒绝?”
吕禅说:“都怪我不好,本该我在家代你陪伴孩子的,我却很少陪伴她,让她寂寞。”
古一鸣说:“你即使成天把她拴在你的身边,你不能教她画画弹古琴,她不一定就乐意留下来。”
吕禅说:“是的,我什么都不会,我不配留在孩子的身边,也不配留在你的身边。”
她松开了搂住古一鸣身子的双手,坐到沙发上,眼眶里涌出了伤心的泪水。
古一鸣着慌了,赶紧坐到她的身边,用手替她抹眼泪,说道:“这和你会不会画画弹古琴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孩子有这个兴趣爱好,让在这方面有特长的人多把孩子往喜欢的路上引,对孩子有好处。”
吕禅说:“我陪着孩子有什么好处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一个俗人,长大还是一个俗人!”
古一鸣不由得又搂紧了她,说道:“宝贝,这是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总是莫名其妙地自己为自己找茬。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爱你吗?你何苦活得那样累呢!”
吕禅赌气地甩开古一鸣的手,伤心地说道:“你说得很好,我莫名其妙,我为自己找茬,我真的活得太累了!我不想再说话了,我想休息了!”
她倒在了沙发上。
古一鸣摇了摇头,心想:她真是一个大孩子,她的天真,一点也不亚于小月月的天真。他想道,在他以后的生活里,他将面对两个孩子的困扰,一个是不懂事的小月月,一个是这个不是孩子的大孩子,他真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了。
期待第四十九章

作者简介
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