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筐
文/窦光兰

昨天在倪哥家吃喜面,见厨房有个装挂面的柳筐很精致。柳筐呈灰黑色,摸上去手感光滑,类似走亲访友的水果篮。 倪哥说它是母亲留下唯一的物件儿,于是回忆了几十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柳筐是我六岁时和母亲从临淮岗逃荒时挎来的,平日放柜里不用。今天吃喜酒拿出来,想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我正姓姓陈叫陈国,老家临淮岗人,父亲去世早,母亲靠编柳筐养活我和两个姐姐。那年淮河流域泛滥,临淮岗位于淮河中游,自然条件恶劣,庄稼颗粒无收。春天靠野菜充饥,天寒地冻无粮无菜生活窘困,母亲只好带我们回娘家颍上。
颍上与临淮岗两县交界,淮水泛滥殃及颍上。外婆家日子也不好过,舅舅出门在外,外公外婆看家。听外公说南方富裕,旱涝保收,很多人都逃荒到南方。为了留住陈家独苗,母亲狠心将大姐送人做童养媳,二姐留给外公外婆,自己带着我逃荒要饭。

母子俩肩背被絮,手提柳筐一路往南乞讨到姚李,正赶上裁缝店招人还能管吃管住,母亲就进店帮人打盘扣。母亲人聪明手艺好,白天打盘扣,晚上就用当地竹子编篾筐卖。母亲打盘扣花样很多,有蝴蝶扣、鸳鸯扣、琵琶扣等各种花式。篾筐也编得精致稠密,经久耐用,当地人都特别喜欢。
我八岁那年,经好心人介绍,母亲改嫁到金寨灌集村,我随继父姓倪改名倪国。继父善良仁慈,待我如同亲生。继父家境一般,为了供我读书,只能让珍姐辍学。珍姐大我三岁,放牛、挖猪菜、打柴火从不让我插手,一家人生活和美相安无事
老话讲,“好人不长寿”,在我十三岁那年,继父突然去世,母亲也随之病倒。母亲治病要钱,我读书也要钱,生活重担全落到珍姐一人身上。我担心珍姐身体吃不消,想放弃读书,回家和珍姐一起照顾母亲。珍姐知道后坚决反对,要我放心读书,家里事不用我操心,说一切有她呢。珍姐就边干活边照顾母亲。时光飞逝,转眼我和珍姐长大成人。珍姐出嫁不久,母亲脑痴呆严重,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一天见母亲流泪,她告诉我说想回临淮岗老家,想我两个姐姐了。母亲有生之年一直想回趟老家,看看我姐她们。为满足母亲的心愿,我买辆脚蹬三轮车,准备好礼物,两天后载着母亲骑行一天一夜回到临淮岗,这才知道外公外婆已过世多年。家人团聚,母亲清醒多了。二姐跟我们说:“政府准备投资治淮,要在临淮岗建大坝堵水,到时老宅肯定搬迁,现在继父也走了,你们搬回来吧?”母亲笑着说:“国子住哪那我住哪。”我说 “看花楼有我心仪姑娘,不打算留这!” “好,回看花楼,咱不能忘本!”母亲连声应允。

临别时,母亲拉着俩姐姐的手含泪说“怕这次回去,以后再没机会见你们了。” “妈,不会的!”大姐哭成泪人儿。“过年我们去看您,妈!”二姐说。
灌集村和看花村田连埂地连边。我闲暇之余喜欢吹口琴,优美琴声吸引了看花村尹芳,我们二人日久生情。从临淮岗回来后,母亲托亲朋好友帮忙,盖三间土墙瓦顶,我择日成家。一个月后母亲过世,留下了我们讨饭用的这只柳筐。
去年和老尹回临淮岗,途经霍邱道路宽敞明亮,高楼鳞次栉比,商铺云集。霍邱泥塑及特色美食银鱼、芡实享誉全国,临淮柳编还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母亲已去世二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睹物思人,这只柳筐寄托了我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