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1)
2013年,澳大利亚,海边别墅。
静夜,月色如银,我已习惯于独倚栏杆,在心底刻下深深的思念,和另一个同样落寞的自己对话。我会如流星般划过海空,照亮你的窗棂。让这蓝色调的音乐隔空传给故乡的你。
你说永远一起 为何却先放弃
独留我一人在这里
我说一生相依 如今只能在梦里
只留下美丽的回忆
彼岸花满地 将你我分离
倔强的心却还是对你痴情不已
相隔千万里 顷刻间吹散了结局
你却始终都在我心底
你说一生不离 为何屈服命运
只留下无望的期冀
我说永远爱你 却冲动说要忘记
只能纠缠陷入回忆
失去了再爱的权利
两岸的距离 将你我分离
孤单的我却还是不能将你忘记
无奈的分离 回忆也失去了勇气
却还是对你死心塌地
爱上你是我一生不改的决定
窗外,海浪拍打着礁石。我把自己陷在思念里。海的那一边,彼岸的你还好吗?你是否也在想我?好多的时候,我也想把你与往事尘封起来,装在最深最软的心之一隅,然而,往事悠悠,却常常偷窥我的心,将记忆拉回到半个世纪前……
(2)
上个世纪60年代,中国,秦皇岛市第一医院。
那年,我19岁,刚刚来到这所医院做医生;你30岁,知名的骨科主任医师。
“小徐,”你这样喊我,“去帮我……”
不等你说出来,我便努着嘴,打断你的话:“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呢?”
“你叫什么来着?”你淡淡地笑了笑。
“我叫田瑰,孙医生。”于是,我调皮地做个鬼脸,甩了甩麻花辫子,去做你吩咐的事情去了。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你儒雅的风度,精湛的医术,幽默的语言,时时吸引着我,让我迷醉,让我痴。我喜欢坐在你身边,关了灯,看着你在黑暗中安好人体的206块儿骨头,喜欢看着你在给病人做完手术后,摘下口罩,悠闲地吸着烟,烟雾袅袅,更喜欢听你讲医道,娓娓道来,不缓不急。
那时,你的二妹琴也在医院做工,慢慢地我们便熟识了,后来竟成了闺密。
有一次,我把琴拉到宿舍,悄悄问:“琴,你哥结婚了吗?”
起初,琴有些漫不经心:“是啊。”转而愣住了,“咋了,田瑰?我哥有一儿一女了呀!”
“没……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于是,我逃也似的跑开了。
此后,我再也没有去找琴聊天。
琴受不住了,下班后来寻我。
“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我……”瞬间,我羞红了脸。
“可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你别傻了!”
我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中。时常想入非非,漫不经心。而这一切,都没逃过你的眼睛。
“徐,不要把坏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你的情绪可能会带给病人无可挽回的痛苦,你忍心吗?”仍然是抑扬顿挫,字字千钧。
我不敢抬头看你一眼,唯恐泪眼模糊。
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心一颤。
无法扼止爱的滋生、蔓延,我陷入了爱的沼泽,无法自拔。于是,你成了爱的俘虏。
后来,我们谈婚论嫁了。同时,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也开始了。
你在乡下的妻死活不允,她这个刚烈女子,竟然辞去了教师之职,领着一双儿女到医院领导那里告状。她拿着你写给我的一封信,以书信里的某句话做证词,说你对文革颇有微词。于是,你失去了工作,被遣送回乡务农。
五年后,我嫁作他人妇,随他到了北京。后又远涉重洋,到了澳大利亚。
十年后,文革结束。你得以平反,恢复工作。
(3)
五十年后,2010年,北京与秦皇岛。
夜再静心却难静,思念是杯烈酒,化作惆怅,缠绕在心头。心里刻下了一世的情缘,相思像一条河,汩汩流淌,流进你的心房。我知道,如今时过境迁,鬓染霜白,我不能再渴求什么,我只希望每个静静的夜,我都能够一直这样静静地想你。
千年一梦,怎堪回首。我用我的心,丈量着与你的距离。思念好长,我多么渴望目光能穿透岁月,穿越空间,抵达你的心岸。
终于有一天,我辗转拨通了琴的电话。那一刻,我泪眼婆娑。一路风尘,我迫不及待去南戴河小镇找到她。之后,她带我找到了你。
我们笑了,又哭了。
从倾慕、爱恋,到此岸彼岸,我陪你上演了一幕悲剧,然后将那专属于你的悲伤锁在自己的记忆里。一絮惦念,半个世纪的惦念,虽将你我凝成古稀之人,然而此刻,惆怅与落寞已随风而散。
之后,我两次到秦皇岛去看你。
(4)
2011年,澳大利亚,医院里。
躺在病床上,我在想,人生有来世吗?假如有,我们会怎样?爱是前世千百次的回眸吗?
我在想,假如我不罹患癌症,我们是否会有在一起的垂暮时光?然而,迷蒙中,我依稀听到了大洋彼岸的呼唤,我仿佛走过奈何桥,看到了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遥遥的,隐约又传来那熟悉的曲子――
彼岸花满地
将你我分离
倔强的心却还是
对你痴情不已
相隔千万里
顷刻间吹散了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