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热闹的村子,越变越小,人越来越少,外面的繁华带走了所有的年轻人,只剩下孤寡的老人和那根已朽老木头在村口的场上守着……(这是我写在《吾儿未归》的题记)
村口最热闹的是老黄狗和小黄狗,它们是大伯家的,也是全村的,每天吃了这家吃那家,把哪儿都当成自己的家,其实就是自己的家,村里的每个老人都把它们当做亲人。
启春,天渐暖,地冻渐苏。老伯掏出能捏出油的旱烟袋,扯一张旧报纸,悠闲地卷起来,点燃旱烟,吧吧吧地使劲抽两口,恨不得把黄土地都抽下,久久地,久久地,烟雾从鼻孔缭绕到了天空。初春的暖阳是老伯的最爱,暖阳下充满了最后的幸福,这幸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小黄狗也知道。
现在的农村政策好了,条件也变了,人们生活富裕了,但还是出现了很多老人村,空壳村。老的一辈还守着村庄,年轻人要么考上大学走了,到城里去工作了,当然也在城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要么有点头脑的到城里做生意,为了孩子,也在城里扎根了,要么到城里打工,开春走,晚冬回,一年在外,逢年过节回来几天,有的老婆孩子留在家,有的直接将老婆孩子带走。这样慢慢地,农村人变成了城里人了。农村的村庄里只有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留下的便在守,守着过往,守着淳朴,守着孤独的爱!
越留越少,越留越老。青山绿水依旧,缺少了清脆的歌声。在古代,城里热闹非凡,城外青山绿水,也许又要回归了,不过这又何尝不好呢!
年节刚过,村口大家都来晒太阳,便闲谈过年的嬉闹之事,你一句,我一句,其乐融融,差点把肚皮笑破。
王老汉披着羊皮袄走了过来,说:‘‘来抽烟’’,他拿的是中华烟,在农村,这是奢侈品,是富贵的象征,大家凑在一起开始品烟。大伯收起他的老旱烟,也接了一支,他老没有急着点火,先放到鼻子眼,眯着眼睛,深情地闻着,慢慢地舒了口气,“好香,好香!”然后拿到眼前瞅,手里不停地转着,好久才点着,好像有点舍不得。
‘‘过年你家孩子来着沒?’’
‘‘没来,’’说着王老汉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了。
原来,他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做生意,挺有钱的,二儿子在北京打工,也不错,大女儿成家了,在邻村,小女儿还在上学。
多大年龄了?孩子还在上学?
‘‘七十八了。’’
‘‘嘎呀呀!七十八了,女儿咋这么小,还上学?’’
老汉年轻时家里穷,三十多了没对象,亲戚朋友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他都没看上,眼界很高,还吹牛皮说他要找个十八的老了伺候他。这牛皮真还吹下了,果不然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八岁的。结婚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却不曾生个一男半女,两口子商量后,领养了一个,就是大女儿。这农村注重传宗接代续香火,没个带把的总不踏实,于是托亲戚又领养了个儿子,就是大儿子。可到了五十五岁那年,干净多年的老伴说他肚子痛,涨了一疙瘩,可把老汉吓坏了,以为是肚子里长肿瘤啥的,于是带着老婆子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恭喜他老来得子。
这要是生下来,可羞死人了,况且,女儿已出嫁,就和老婆子商量拿掉孩子,老实的老汉让老婆子使劲干活,提重东西,却无济于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后来一想,管他呢,反正是孩子少,生吧!这就是现在的二儿子。到了第二年,可不得了了,老婆子的肚子又大了,这可咋办?又一想,人丢都丢了,不在这一回,这不又生了个小女儿,人们戏说他女婿:‘‘你老丈人给你生了个妻妹子。’’一下子儿女双全,两儿两女,可美死老汉了。老汉想,再不敢生了,从此以后就和老婆子过上了‘‘干散’’生活!
老汉曾说:‘‘找老婆时想找个小的,老了照看我”,千算万算,没算过老天爷,前年老婆子得病走了!,现在儿女在外,自己一个人过,这钱是花不完的,孩子给的多,除了抽个好烟,生活多数是方便面。’’
今年得了孙子,儿子问我他心疼不,他说不心疼,都走了,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
‘‘可到了晚上,不打开视频看看孙子,还睡不着觉!’’老汉掐灭手中的烟蒂。‘‘昨晚儿子打电话说他刷抖音刷到我呢’’。
‘‘昨天老把式让我耍拳!’’‘‘这咋就让我儿子看见了,那么远!’’
‘‘嘿嘿!现在的科技了不得!’’
说着又点了一支中华,美美的吸了两口,抖抖羊皮袄,抽着眼角的皱纹,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