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已经11年了,她那慈爱的面庞依然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仿佛只是暂别一段时间,马上又能重逢…
那是80年代中期,我刚刚记事,父母无暇照看我,喜欢孩子的四姨会时不时把我从爷爷家的“大院儿”接到姥姥家待上个小半天儿。
模糊记得那是一处不带院子的砖瓦房,房前有很大一片空地,一筐筐的桑叶里养满了春蚕,每次我都忍不住过去瞅上几眼。
姥姥有时会端坐其中编织菜篮子等生活用品,有时会在各个蚕筐间奔忙,看到我出现,她会立马停下手头的工作,过来捏捏我的小脸儿,拉着我的小手去看“蚕宝宝”,有时还会故意拿出一只吸住桑叶的蚕宝儿“吓唬”我,并安慰我“没事儿,不咬人的”…
一晃过去好几年,姥姥跟随姥爷搬到了“碱厂”,也就是现在的海化区,那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也变得调皮捣蛋了不少,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跟表兄弟姐妹们一起去姥姥家过初三。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我们这帮孩子最兴奋和激动的时刻,平时还为争抢姥姥“是谁的”而吵吵闹闹的我们,此刻变得难得的步调统一。为了能塞上我们这帮半大小子们,妈妈早早的借来了一辆大车(印象最深的就属那辆通体绿色的五十铃皮卡了)这样,即使驾驶舱里坐不下,也可以坐到后面车斗里“与风共舞,与日同辉”。
“一路风尘、一路欢笑”,我们驶过新修的柏油路,路过颠簸的土石路,每当经过三处爬坡路段的时候,车上就会爆发出胜利般的叫喊声,那气势简直都要把车顶掀掉了,因为我们知道,过了这里,姥姥家就不远了…
每次来到姥姥家,都会看到她风风火火的跟舅舅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而旁边的饭桌上早已摆好了美味儿的饭菜。当然,我们的“小心思”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整整一大盘切成片的火腿,我们这群小子们总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互相掩护着”偷拿几块儿,递给彼此。每次被姥姥发现,她总会乐的大喊:“你们这群熊孩子,馋成这个样…”,我们立马捂着嘴偷笑着如鸟兽散了。
那时候过年,电视上能看的除了春晚和《西游记》,能让我们这群小家伙儿坐得住的就是《北洋水师》了,我们边吃边看,还能有滋有味儿的听姥爷和大人们讲述那段“屈辱的历史”,每当片尾曲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演唱:“东方有一片海,海风吹来童年的梦…”时,觉得无比震撼,感觉自己瞬间长大了不少,往后多年这动人的旋律和歌词以及大家在一起吃饭的场景都让我难以忘怀…
我们日渐长大,在大家洼过年的时候,已经不再满足于吹牛听故事了,那个曾经在我家听我讲童话故事才能入睡的王涵,竟也开始跟“调皮大王”小飞“拼”起了啤酒,只不过很快小王涵就浑身泛红,小小飞却依然“面不改色”,我也忍不住尝了一口,无奈苦涩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只好作罢。
还有一年冬天,我们几个去姥姥家后面的人工湖玩,救起了一位落水儿童(参见《印象中的大表哥》)我们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家门,她妈妈却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反而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就把门砰一下关上了,感觉好像是我们故意把他孩子推下去似的,实在是让人无语,但不管怎样,我们做了件大好事…
斌哥和我比其他表弟们年纪大不少,在他们没出生前,我们绝对是姥姥眼中的“活宝儿”,记得我们俩曾一起在“大家洼”小住过一段儿,那时候的姥姥精力旺盛,每天都忙着给街坊邻里们编篮子,多余的再拿到集市上卖,悠闲自得,生活的有滋有味。
我和斌哥整天满屋子乱跑乱翻,气的姥爷一个劲儿的叫骂,说要是再调皮捣蛋就把我们“赶”回家去,吓得我和表哥消停了,转而在床上摆起了扑克,床上摆不开了,又摆到沙发上,沙发摆不下又摆到地上,直到把姥爷家十几副扑克牌全摆完了…姥姥和姥爷看了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终于“狠下心来”把我俩送回了家…(哈哈)
还记得姥爷家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用很小的玻璃柜装着的“弥勒佛”,两边写着:“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我还不太认字,就让斌哥每天读给我听,久而久之竟牢记于心。后来,表弟表妹们到了,我又读给他们听,直到现在都忘不了,真是“佛系人生”的开始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着受益,真是一句可以传世的至理名言啊…

姥姥曾接过我放学,顽皮的我喜欢骑在她背上,喊道“猪八戒快点走”,姥姥不但不生气,还总是乐呵呵的配合我的“演出”,对我是有求必应,各种好吃好喝的零嘴儿管够,还有类似现在奥特曼卡牌的一种卡牌,每次接我都会给我买上些,回到家自然少不了老娘的一顿训,第二天我照旧拿到学校跟同学大肆炫耀,惹得同学们各种“羡慕嫉妒恨”,我也盼着姥姥能多去接我,这样,我就可以继续“不思悔改”的乐在其中了…
我们童年的时光就是这么单纯美好的一塌糊涂,不必刻意的记住每个快乐的瞬间,不懂珍惜的我们,可能脑海里只剩下最深刻和难忘的那些记忆吧…其实,80年代的童年每一天就是那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绝对不是现在“满负荷”的穿梭在学校、家庭和各种学习班的孩子们能够想象和理解的…

姥爷在寿光城区有了新房,过年的时候可就方便多了,不仅如此,大家也逐渐形成了周末聚会的传统。
姥姥在迎宾路南首的老建行院居住的时候,我正在附近的国办中学上初中,爸妈太忙顾不上我,午饭和晚饭都要在姥姥家,姥姥并没因为我太能吃而拒之门外,反而每次都会问我想吃什么饭,我也毫不客气的“挑三拣四一番”,不是嫌水饺肉放多了,就是菜的口味不够好,现在想想太不懂事了,呵呵。
提到姥姥的厨艺,最难忘的要属辣椒肉盒子了,从来不吃辣椒的我竟然也吃个没够,现在一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口水直流,其他诸如韭菜大饼、三鲜水饺等传统美食更是不再话下,让人铭记在心…
姥姥其实是个急脾气,但在我们这些孩子面前,她却表现的出奇的慢性子、好脾气,真没把我们当外甥看,简直跟对孙子一样亲(呵呵)

每天下午放学回姥姥家,我都会准时和一凡一起看《足球小将》《灌篮高手》等热门动漫以及凤凰卫视的独家先锋节目,如果饭后有时间,我会教一凡体育课刚学的少年拳,或者读一读姥爷订阅的《齐鲁晚报》和《参考消息》,久而久之,我的写作水平和政治觉悟也高了不少,也能时不时跟姥爷和舅舅妗子聊天说地的“东拉西扯”了。
在这里,迷上打字的我也曾利用周末跟回家探亲的五姨学习五笔输入法,也曾在聚会时跟大家一起探讨“新版水浒传”,每逢佳节,也曾跟表弟们一起玩“大富翁”,升高中那年,也曾利用午休时间看了很多本金庸小说,在这里,我们一起见证了诸如港澳回归、九八抗洪、揭露法轮功、大使馆被炸、千禧跨年等国家大事,让少年时的我或感动涕零、或满腔怒火、或激动不已,或泪流满面…
后来,姥爷又搬家了,搬到了现在的住处,我也因高中大学,没法像以前那样周末聚会了,直到上班后才逐渐恢复,多年没机会相处,再见到姥姥姥爷,他们已苍老了不少,但那份待人的热情和诚恳始终未变。
印象中的姥爷和姥姥十分恩爱,幽默风趣,从没见他们吵过架,姥爷聪明务实、爱好广泛,姥姥勤快能干,热情爽朗。姥爷喜欢各种花鸟鱼虫、练书法听京剧、读书看报,温文尔雅;姥姥勤俭持家、厚道为人、和睦邻里、心直口快,大家都喜欢聚到他们身边拉家常,侃大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人气王”。

姥姥还特别喜欢听吕剧,百听不厌,只是我们这些晚辈就有点儿“躲之不及”了,姥爷总喜欢提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考验外甥们的“智商和情商”,还会用各种从未见过的“稀贵”礼物来激励我们要努力学习,并承诺谁考上大学就给谁!我们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每年年初三的大聚会上,不常见面的啸威和田丰,总会给大家很多惊喜和欢乐。我们的玩乐方式也从放烟花爆竹、打雪仗、踢足球、玩电脑游戏、滑雪、K歌等娱乐项目发展到同辈之间去饭店“单聚”,从啸威在鑫龙海鲜城豪饮10瓶啤酒,到田华狂饮半斤五粮液,见证了家族女强人基因的强大。当然,我们之中最能喝的还是非于朋莫属…
岁月催人老,我们告别了青涩,走向了成熟,原来的小孩子一个个步入青年和中年,逐步有了各自的家庭和事业,不管我们有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只要大家聚在一起,那份不变的亲情就像那醇香沁人的老酒一样,喝在口中,醉在心里,暖遍全身…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多年不见的亲人们聚在一起,不变的是大家亲热的笑脸,变化的是家人的衣着、面貌和话题,随着国家的日益强盛,亲人们也开始聊起了车子和房子…

每年年初三的大聚会上,舅舅和妗子不辞辛苦的为近三十口人做美味可口的饭菜,一年又一年,桌上的菜肴日渐丰盛,美酒佳肴,热火朝天,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家人陆续加入到这个大家庭中来,我们的“队伍”日益壮大,我们的梦想也越做越大,直到姥姥家这个小天地已难以容纳…
这些年,总感觉姥姥一直在天国静静的看着我们,暗暗保佑着家族的每个成员都平安喜乐、幸福安康。如今,每个小家庭都生活美满,长辈们身体康健,晚辈们努力勤奋,孩子们活泼可爱。
也许每个家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遗憾,但那只是人生的常态,重要的是在每个人生节点,大家心在一起,团结互助,不屈不挠,砥砺前行,每位老人都在关爱呵护,每个家庭都在努力拼搏,每个少年都在学着成长。
也许某一天,“姥姥家”真的会成为一段往事,成为每个见证者尘封脑海的一段段模糊的记忆,但这段情、这份爱是可以超越时光而永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