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57章 天下父母心
坎家福安顿好婆婆睡觉，满脸悲戚地低头回到小卖店相邻的房间。父亲拿过茶杯，朝杯里吹了一口气，沉思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家福啊，你和那姑娘结婚吧。”
坎家福惊愕看着父亲，“伯伯，我不可能和她结婚的，我心里根本不喜欢她。”
坎耘昌正视着儿子，“家福啊，发生了这件事，这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男女之爱，更多的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这姑娘要你负责，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你就必须负起这份责任。”
“伯伯，不是我不想负责。我和她说过，除了不和她结婚，其它的事我都可以答应她。我心里从未喜欢过她，又怎么可能和她结婚？”
父亲喝了口水，“家福啊，你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孩子。可现在，你的心志被蒙蔽，你的心胸非常狭窄，你没有了担当，没有了责任，你在不断地替自己的行为过失找理由、找借口，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如果你不能醒悟过来，继续执迷不悟，你可能永远失去你自己，你，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你了。”
坎家福痛哭流涕，“伯伯，我心里一直是爱玉冰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从未改变的呀。我们早就约好，等她后年读完研究生，我们就结婚的，她爸妈也都说好的。伯伯，我要和玉冰结婚，我不要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伯伯，我不要，不要啊……”
坎耘昌暗然神伤，长长的叹了口气，“家福啊，你和玉冰姑娘的那份情，已经不能回到从前了。”
坎家福近乎绝望，“伯伯……”他哭了好一会儿，坎耘昌满脸平和地坐着扶着桌上的茶杯。
坎家福抹了抹眼泪，“伯伯，恕我不孝。我要去找玉冰。”
他起身跑出房间，去打开小卖店的门。
坎耘昌赶紧起身追赶，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家福，你给我回来。”
坎家福奋力想挣脱父亲，“伯伯，我要去找玉冰，我要离开学校，再也不回去了。”他尽力挣脱父亲胳膊。
坎耘昌左手使劲拉住他胳膊，抬起右手掌“啪啪”给他两耳光，“你说什么混帐话？我看你脑子是越来越犯糊涂了。”
坎家福失声痛哭，“伯伯……我真的喜欢玉冰，我不能失去她啊。”
父亲扶着他的肩膀，“家福，伯伯知道你喜欢玉冰。可现在不一样了，就算你再怎样喜欢，你还有何脸面去面对玉冰姑娘。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敢做敢当，而不是回避。如果你选择逃避现实，逃避责任，别人就戳你的脊梁骨，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坎家福泪眼滂沱，“伯伯，真没有别的办法？”
坎耘昌目光如炬看着儿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伯知道你心里很不情愿，很不心甘。但是，伯伯要告诉你，你必须拿得起，放得下。”
坎家福撕心裂肺，“伯伯……”
坎耘昌用袖口给他擦拭泪水，“伯伯知道你心里难过，伯伯心里也和你一样难过。是我们坎家没福气让玉冰这么好的姑娘当媳妇，就让时间治愈你心中的伤痛吧。”他在儿子肩上拍了拍，然后向店里走去。坎家福抱门框，痛声哭泣。
时令进入隆冬。这天早上，太阳脸色煞白煞白，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操场四周的树木光秃秃的，诺大的场地上见不到一丝绿色，整个校园显得一片荒凉，只有主席台前旗杆上的那面五星红旗依然抖擞精神。
坎家福返回学校上班了。上午班上的物理课结束，他拿着实验器材从教学楼出来，刚走到路边，他见曾美玲站在路旁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坎家福神色顿时煞白，他低着头从她身边经过。
曾美玲转身紧跟在他身后，“我有话对你说。”
坎家福头也不回，“我和你没什么好说。”他继续快步往前走。
“你分明是在逃避。”曾美玲紧跟他身后。
“随便你怎么好了。我请你不要跟着我了，我现在心里已经烦透了。”
曾美玲蹿到他前面，眼瞪着他，“你什么态度？你是想和我吵架吗？你烦透，我还烦透顶了呢。”
坎家福立刻紧张起来，他用余光朝周围看了看，定了定神，“既然我们见面都这么烦，你还来见我干啥？我要回办公室工作了，请你不要跟着我了。”他径直向办公楼走去。
曾美玲望着他的背影，委屈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见前面来人了，赶紧抹了一下眼泪，低着头向小卖店跑去，随后进入自家小卖店。
母亲见她脸色难看，便走到她跟前，“美玲啊，你又怎么了？”
曾美玲怒气未消，“还不是他给气的。我好言好语想和他说几句话，可他总冷冰冰的，还那么大声，说什么要工作。哼，他再这样对我，我就和他在公开场合吵架，看谁更难堪。”
吴巧巧跺脚，“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呀。你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人家说要工作，虽然语气可能重了点，可说得也是实情啊，你这时去打搅别人干什么？我跟你说啊，你绝对不能和他在公开场合吵架，只要你和他吵了，丢了他的脸面，说不准他真辞职离开学校，到那时一切都难以挽回。”
“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时间都过去三个多月了，我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让人看出形了。可现在，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也没想着去解决，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吴巧巧上前扶女儿走进里屋，“你这孩子就是性子急。”她扶女儿在靠背椅上坐下，“美玲，妈觉得吧，你心里着急，他心里一定比你更着急。你想啊，他是学校最有责任感的老师，很受大家欢迎和喜爱，也是特讲面子的人；还有，他很喜欢他女朋友，两人感情深厚。可出了这件事，他心里一家很懊恼，很着急。只是，他不像你把一切想法都露在脸上。听妈的话，不要和他硬着来，有话好好和他说。我想啊，要不了多长时间，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找你的。”
曾美玲欣喜起身抱着母亲，“妈，你说的真是这个理。我心里急，他心里一定更急，说不定他已经想好了办法。太好了，妈，我听你的。我不和他硬来。”
吴巧巧微笑，“这就对了。我说美玲，今后啊，你那性子也得好好改改。男人嘛，喜欢女人的温柔、贤惠、通情达理，会持家，善持家；最不喜欢女人的刁蛮任性，没有教养，像个泼妇，动辄就吵架骂娘，把个家弄得不像家。”
曾美玲激动地点头，“妈，我听你的，我一定改。”
吴巧巧见女儿高兴的样子，自己也会心笑了。
坎家福宿舍的卧室里，那盏银灰色台灯的光绕着书桌，围成一个橄榄型的圈，忠诚地伴着主人。坎家福坐在房间书桌前的靠椅上。他拿起镶有庞玉冰相片的相框，用棉袄的袖口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然后两手端着相框看，泪水在脸颊划上两条弯曲的线条，泪珠随即滴落在相框上，“玉冰，我爱你，真的好爱……”他痛哭流涕，“可我辜负了你，我们之间的爱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我已经不配享有你的爱。玉冰，玉冰……”他头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第二天下晚自习，坎家福拿着本书上办公楼二楼。他见语文组办公室亮着灯，便走了过去。他朝窗里一看，见曾远卓独自一人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看书。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向语文组办公室走去。他走进语文组，“曾老师，您还在忙啊。”
曾远卓抬起头，“哦，坎主任，你下晚自习了？”
坎家福端过一把椅子，在他跟前坐下，低下头，“曾老师，这段时间，我给您，给您的家庭，特别是给美玲带来很多的麻烦和困扰，对不起。”
曾远卓慈祥地看着他，“我说过，那件事不怪你，是美玲这孩子太任性了。她苦恼，她痛苦，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应该为她自己的行为负责。”
坎家福抬头，“曾老师，那件事全怪美玲，对她不公平的。我也有更多责任的，我……想好了，如果您和阿姨同意，我打算和美玲结婚。”
曾远卓惊讶地问，“什么，你打算和美玲结婚？这……合适吗？”
坎家福低下头，“这不合适，但我现在别无选择。男女之爱，应当两情相悦，但更多的是一份责任。虽然我心里从未喜欢过美玲，但我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曾远卓起身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家福啊，这……真难为你了。只是，你这样做了，你可能就永远失去了你真心爱着的女孩子。”
坎家福一脸平静，“我已经不配、也没有资格去爱我真心喜欢的那个女孩了。”
“哎，真太难为你了。”
“曾老师，这是我应该去做的。”坎家福起身扶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曾老师，我还想告诉您，我和美玲结婚后不久，我会提出和她离婚，希望不会给您和阿姨带来太大的烦恼和不快。当然，我会承担对那孩子应尽的所有责任。”
曾远卓万分惊异地起身，“家福，这……，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你说你这做的是什么事呀？唉。”他将两手向身子两旁一摊。
坎家福起身向他鞠躬，“曾老师，谢谢您。”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语文组的办公室。
曾远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连连摇头。他关掉办公室里灯，锁好门，然后走出办公室。
曾远卓回到自家小卖店，他见妻子和女儿正忙着招呼学生买东西，于是自己径直走进里屋，在桌子前坐下。他的耳边又回响起和坎家福说话的情景，“什么，你打算和美玲结婚？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但我现在别无选择。虽然我心里从未喜欢过美玲，但我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哎，真太难为你了。”
“曾老师，这是我应该去做的。我还想告诉您，我和美玲结婚后不久，我会提出和她离婚……”
曾远卓不愿再往下想，他突地起身，向外面店里走去。见买东西的学生差不多走了。上前关好小卖店的门，“他妈，我有话说。美玲，你也进屋。”他转身走进里间。妻子和女儿跟着走进里间。
曾远卓在靠背椅上坐下，“美玲，你和你妈坐下，我有话说。”
吴巧巧和曾美玲在桌子旁的板凳上坐下。
吴巧巧惊异地问，“他爸，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曾远卓看了两人一眼，“美玲啊，坎老师刚才和你爸谈过了。他说如果我和你妈同意，他打算和你结婚。”
曾美玲欣喜地站起身，“爸，他真这么说的？”她拍着双手又扶住母亲的双肩，“妈，你真神了。”她喜形于色。
吴巧巧也满心欢喜，“他爸，那还犹豫什么，那赶紧答应人家啊。还有啊，我们得尽快把他俩婚事给办了，美玲可等不起。”
曾远卓用手指了指两人，“你看看你们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人家答应和美玲结婚，说白了，是为了大家的脸面，与爱没有一点关系。何况他也说了，和美玲结婚后不久，两人还是要选择离婚。你们说说，这还没开始，就提到要离婚了，这叫什么事啊？这日后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是非呢。美玲，你就别固执己见了。听爸妈的劝，去医院把这孩子打掉。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就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曾美玲立刻噘起嘴，“爸，你不要多说了。妈说过，除非他愿意和我结婚，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现在这种结果，不正是你们心里想要的吗？我也想好了，只要他愿意和我结婚，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只希望这个孩子出生以后，不要让别人说他是野孩子就够了。至于以后的生活，不管怎么艰难，我都不会在意的。”
曾远卓愤然起身，“你……你说的还是一个脸面问题。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光你、不光这孩子，还有我和你妈，都不知要遭多少罪？就说这孩子，在一个缺少爱的家庭里生活，他的性格、他的成长、他的人生，都可能残缺不全，等孩子长大了，他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他是感激你们还是会怨恨你们？这你都想过没有？”
曾美玲眼泪哗哗流了出来，一副决然的样子，“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孩子要恨我也好，恨他也好，就让他恨去。”
吴巧巧看了丈夫一眼，目光又转向女儿，“行了，行了。美玲，我和你爸该说的话都说过了。既然你执意要这样做，我和你爸也不好再拦你。你现在也长大了，你的婚姻，是你自己选择的；你今后的路，也得由你自己去走。是好是坏，都怪怨不着别人。”
曾美玲低头，“爸、妈，你们说的都对，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怨你们，我不会怨任何人。只是，我可能不能很好孝顺你们，恳请你们原谅。现在，这孩子都快四个月了，他现在提出结婚，还希望你们成全。”
吴巧巧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丈夫一眼。
曾远卓长叹口气，“好吧。你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和你妈也不再多说什么。我答应你们，你和他好好商量一下，等商量好了，我和你妈再给你们俩把事办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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