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56章 剪不断,理还乱
坎家福和曾美玲坐在汉水河堤下的坡地上说话。曾美玲擦了擦泪眼,“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你们的爱变得破损了、残缺了。”
坎家福摸着胸口,“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我没打算要你和我长时间在一起,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那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和我结婚,哪怕结婚后立刻离婚也行。”
“我们绝无可能结婚,除此以外,其它条件我都可答应你。”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犯贱,愿意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孩结婚?你总不能让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让人说他是个私生子吧?”
“谁让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他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曾美玲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他,“坎家福,你混蛋。亏你说出这样的话。是,这个孩子原本不该来到这世上,可是他现在就要来了,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的善心接纳他、关心他?你太狠心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可你坚持要这孩子,日后,你们孤儿寡母的,不仅生活艰辛,还不知要受别人的多少白眼和歧视,这孩子有什么快乐和幸福可言?又怎么可能健康成长?”
曾美玲手扶着额头,向河堤下走去。坎家福赶紧起身上前拉住她。曾美玲转身面向河堤上,坎家福紧张地看着她。
曾美玲手指向他,“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和我妈说的一样,一样的。我说和你结婚,说白了,就是不想让别人说他是个私生子,就是希望在孩子长大一些的时候,在他向我要爸爸的时候,我能坦然地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谁,他爸爸是做什么的,在哪工作,他的爸爸也是很关心他、爱护他的,这就够了。”
“可不管怎么说,我真的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曾美玲瞅着他半会,“坎家福,你知道所有爱你的女孩子,她们最看重你的是什么吗?就是你值得她们信赖,能给她们安全感和幸福感。”
坎家福没有做声。
“我知道你很爱玉冰,你们有很深的感情,你心里装不下别人,你心里也从来没喜欢过我,即使我们两人在一起了,我也不可能获得幸福,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别让我和这孩子感觉太迷茫,我这点要求它过分吗?”
“你说的这要求不过分,可我做不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可能和你结婚。”
曾美玲铁了心,狠狠瞪着他,“我不管,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坎家福腾地站起身来瞪着她,“曾美玲,你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大不了辞职,永远离开学校,从此再也不回来。”
曾美玲向他走近几步,向他点头,“好啊,坎家福,如果你不愿意面对现实,如果你真愿意做一个逃避责任的男人,你就辞职好了。就让我曾美玲一人,独自饮下我自己酿成的这杯苦酒,我永远不再找你。”她向河堤上跑去。
坎家福双手抱住头,面向汉水河,“啊……啊……啊……”大叫,然后他失声痛,声泪俱下。
在堤上不远处,曾美玲站定,听到他大声吼叫和失声痛哭声音,她转身手掩口鼻,低声地呜咽起来。
曾美玲和坎家福不欢而散后,一连几天她都未见到坎家福的踪影,他宿舍的门也紧锁。曾美玲心一下子慌张起来。于是,她来到办公楼二楼教务处,见李克文正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资料,便上前搭讪,“李主任,你在忙啊?”
李克文抬头微微一笑,“哦,是美玲啊。有事吗?”
曾美玲犹豫一会,“我找坎主任有点事,怎么几天没见到他啊?”
“他说老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
曾美玲小声嘀咕,“老家有事?他该不会真要辞职吧?”
李克文惊讶地问,“美玲,你说什么……家福辞职?究竟怎么回事啊?”
“哦,不是。我是几天没看见他了,随便问问。李主任,你忙,我走了。”她转身向门外跑去。
李克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脸的狐疑。
曾美玲从办公楼出来,神情阴郁地向自家小卖店走去。她心情十分沮丧,坎家福该不会真要辞职离开学校吧。他会的,他这样的男孩,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如果这样,就是我把他给逼走了。那爸爸一定会更加责怪自己。最要命的是肚里的孩子该怎么办?难道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没有爸爸疼爱的私生儿?难道真的由我独自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
她手掩鼻子,抽泣地跑进小卖店。
吴巧巧见了赶紧上前,“美玲,你又怎么了?”
曾美玲擦拭泪水,“妈,前天和他谈崩了。他说把他逼急了,他要辞职,永远不再回学校了。妈,已经两天没看见他人了,他不会真的要辞职吧?”
“哎,你看你这孩子,人家没把一点心事放在你身上,你却全心地想着人家。前天早上,我看他骑车出去的,见我在店前忙,招呼也没打。”
曾美玲拉着母亲的手,“妈,那天,我和他吵得很凶。我走后,听他在河堤下失声痛哭,非常伤心难过,是不是我真的把他逼紧了?”
“你这孩子硬要折腾。听妈的话,去医院打掉这孩子,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好。”
“我不,除非我死,这孩子也就没了。”她气呼呼走进里屋。
曾远卓走进店里,他满脸愤怒地进入里屋,语气凌厉地教训道,“你这个不孝女,在你爸妈面前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这么刁蛮任性,不知廉耻,倒真要把我和你妈气死。”
曾美玲大声争辩,“爸,我是你女儿,为什么说话总那么难听?我现在也很后悔,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说这些话有用吗?还不是火上浇油。”
曾远卓狠狠地用指向她,“我看是你自己脑子进水,变成浆糊。你想过没有,就算你们两人勉强凑合在一起,即使同居一屋,同吃一锅饭,却同床异梦,鼻子不对脸,互不搭理,就是两人说话,也像赌气似的,成天的吵吵吵。你说这日子多别扭,多郁闷,这能幸福吗?再说那孩子,如果你们两个不亲热,不和睦,动辄就赌气、吵架,孩子在你们吵吵闹闹的氛围里度过每一天,他能快乐幸福吗?他又怎么能健康成长?日后又怎么能成人成才?”
曾美玲眼泪从眼眶里唰唰流了下来。
吴巧巧递她块手帕,“美玲,你爸说的是啊。你想想,即使你和坎老师在一起了,你只是拥有了他的人,却无法拥有他的心。你们话说不到一块,这家就不像家。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曾远卓语气稍缓,“还想什么想?这理就是这样。美玲,你也是明事理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你永远都是爸妈的女儿,爸妈也都是为你好。听爸妈的劝,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了,把这件事了了,再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曾美玲擦了擦眼泪,“爸、妈,你们别说了。是女儿不孝,让你们替我操碎了心。我知道你们说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是,如果我果真按你们说的话去做了,我一定伤心难过,郁郁寡欢,我今后可能就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她走出店里。曾远卓和吴巧巧互看了一眼,无奈地摇头。
坎家福请假回到老家。他帮父亲在打谷场晒谷子、挑水、做饭,陪婆婆聊天,帮她洗头洗脚捶背,什么事都做。
这天晚上,他给婆婆洗脸洗脚,安顿她到床上睡觉后,来到与店相通的房间,见父亲解开围裙,他赶紧上前给父亲倒杯开水,“伯伯,您喝开水。”
坎耘昌接过茶杯,“家福啊,家里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这天也晚了,你早点回学校去吧。”
坎家福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
坎耘昌惊异上前问,“怎么了?伯伯看你好像有心事。”
坎家福扑到父亲的怀里,失声痛哭,“伯伯……”
坎耘昌放下茶杯,搂着儿子胳膊,“家福,来,先坐下,天大的事,坐下跟伯伯慢慢说。”他扶儿子在桌前板凳上坐下,自己将长板凳拖了一下,在他旁边坐下。
坎家福低头抽搐了一会,把“教师节”那晚和曾美玲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
坎耘昌听完他的述说,“咚”一声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身来,震怒地瞪大眼睛,右手指颤抖地指向他,“家福啊,你怎做出这等糊涂事呀,啊?你该怎么再去面对玉冰姑娘啊?现在这姑娘家怎想的啊?“
坎家福抽泣,“她爸、妈都很通情达理,只是,这女孩一定要和我结婚。可我心里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现在出了这件事,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坎耘昌激动又捶着一旁的桌子,“家福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啊?我和你姆妈都觉得,在你们四兄弟姐妹里,你一直都是最懂事、最沉稳、最让你伯妈放心的孩子。哪想到,你现在出了这档子的事,我怎么向你姆妈交待啊。唉。”他愤愤跺了跺脚。
坎家福泪流满面,“伯伯……”
坎耘昌长叹口气,“玉冰姑娘多好的一个孩子,不仅人长得好看,且知书达礼,虽然你们还未结婚,可这么多年来,人家待我们一家就像待她最亲最亲的人一样;我们一家,也早就认定她是坎家的媳妇。现在,是你辜负了人家。你知不知道,我们心里伤心难过,人家姑娘明天知道了这事,她该如何面对啊?”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拍大腿。
坎家福愈加悲切,“伯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低声啜泣。
李银芝听到房间响动,拄着拐杖走进房,“耘昌啊,发生什么事了?家福,你这是怎么了?”
坎耘昌赶紧上前搀扶她,“姆妈,您怎么从房间出来了?刚才,我们说起他母亲,家福想起心里难过。”
“说起蓉芳啊,说蓉芳那么大声干啥?”老太太不解地问。
坎耘昌搀扶她转身,“姆妈,孩子激动了。没事,您进房间休息去吧。”
婆婆却走到孙儿跟前,“家福,你孝顺懂事,你姆妈都知道。只要你们都成人了,成家了,过上好日子,你姆妈也高兴。别哭了啊。”
坎家福擦试了眼泪,起身挽着她的胳膊,“婆婆,我没什么事。我扶您回房间休息。”他搀扶着老人进入房间。
婆婆唠叨,“哎,你姆妈走了都快七年了。婆婆呀,这心里也老想着她,好多回做梦都梦见了她。”
坎家福悲伤地扶婆婆走进她的房间,然后又帮她脱衣,抱她到床上躺下。
婆婆安慰他,“家福,别哭了啊。早点歇息。”
“婆婆,您安心睡吧。”他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向店里走去。
坎家福满脸悲戚地低头回到小卖店相邻的房间。父亲拿过茶杯,朝杯里吹了一口气,沉思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家福啊,你和那姑娘结婚吧。”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