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55章 蒲苇纫如丝
在父母软硬装兼施逼问下,曾美玲最后还是告诉父母让她怀孕的男孩是坎家福。
父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她,“谁,你说的是谁?”
曾美玲低头,“是坎老师,坎家福。”
吴巧巧质疑问,“美玲,你没搞错吧。人家坎老师为人师表,品行端庄,他的女朋友大家都是见过,你们怎么可能?”
曾美玲仍低头,“就在教师节那天晚上,他喝醉酒了,我去帮他醒酒,他把我当成她女朋友……”
吴巧巧一拍腿,用手指她的太阳穴,“你好糊涂啊,他把你当成他女朋友,你就硬上弓了?依我看,你就是刁蛮任性,想得到的东西非得到不可。可是你知不知道,人家心事根本没放在你身上,那怕那么一点点。你这样做,不仅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人家当然对你没好言相了。”
曾远卓从牙缝里崩出一句,“打掉,把孩子打掉。”
曾美玲紧张地抬头,“我不,绝不。”
吴巧巧拉着她的手,“美玲啊,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日后会有什么幸福可言?真是我们把你娇惯坏了,这孩子必须打掉,不要给我和你爸丢人现眼的。”
“我不,除非我死。”她起身跑出小卖店。
曾远卓指着她背影,“你……你回来。哎,我们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女儿呀。”
曾远卓走到去办公楼的路上,远远地看见坎家福夹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楼下楼。见坎家福过来,他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看。
坎家福镇定看了他一眼,“曾老师,您好。”
曾远卓不动声色,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嗯”字,随后向办公楼走去。坎家福脸色发生些变化。他加快脚步,匆忙向教室方向走去。
曾远卓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他一眼又瞧见了那本《中学语文教学研究》,随手漫无目的地翻,心里却在想女儿和坎家福之间发生的事:没想到我这个任性的女儿,竟然也喜欢上坎老师,且如此痴情和执着,最后竟全然不顾女孩子的贞节,捷足先登,生米煮成熟饭。哎,美玲这孩子啊,不仅害了自己,也深深地伤害了这个正派本分的男孩。这小伙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呀。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川江五中小卖部里,吴巧巧和女儿曾美玲边清理店面边说着悄悄话。
“美玲,不是妈说你,你这孩子太任性、太固执了,做事不考虑后果。你说你,明明知道那天坎老师喝醉酒,你去人家房间关心别人,这也没什么。他把你当成他女朋友,人家是糊涂的,可你不糊涂呀。你怎么就将错就错,稀里糊涂做出这样蠢事啊。你这样做了,既害了自己,又伤害了别人。人家多好的一个好小伙,被你这么一折腾,现在不知道心里多苦恼、多自责、多困惑呀。”
“妈,我当时只是想帮他醒醒酒的。听他叫玉冰的名字,我特别恼他,心里非常的妒忌和不平,就想着充当他的女朋友了。我也是太喜欢他了。”
“可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人家的女朋友你也见过了,学校的领导、老师、师傅,凡见过那女孩子的,谁个不喜欢,哪个都觉得人家两人般配。现在,被你插上这么一杠子,说得难听点,是你主动投怀送抱,勾引了人家。明天大家知道真相,同情的、抱屈的、惋惜的,肯定还坎老师;背地里说东道西的,指指点点的,肯定还会是你。这样,不仅你日后很难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就连我和你爸的脸都不知往哪搁。尤其是你爸,教了一辈子的书,多受老师和学生的尊敬啊。”
曾美玲停住手里的活,“妈,你说的都在理。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管不了也得管。你想想,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这名声是女孩子的命根子。为了保全这命根,现在还来得及,那就是去医院把这孩子打掉。”
曾美玲倔犟噘起嘴,“我不,不管你们怎么劝,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孩子我都要定了。”
“你要了这孩子又能怎么样?一个女孩子家,未婚生子,一个人带着孩子,这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你;再说,你们孤儿寡母的,这孩子一旦长大一点,看见别的孩子都有爸爸,自然也管你要爸爸,一旦得知自己是个私生儿,你叫这孩子今后还怎么活?一个残缺不全的家,怎么又能给这孩子幸福快乐?美玲,听妈的劝,把孩子打掉了,再好好找个爱你的人,日后,再好好的生活啊。”
曾美玲听母亲的一番话,低头沉吟了半晌,泪水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吴巧巧拿出一块手帕,给女儿擦拭了泪水。曾美玲接过手帕,自己擦拭。
“美玲,别犹豫了,我看明天就去医院,快刀斩乱麻。这事过去了,就开始新的生活,你还是我和你爸的好女儿。”
曾美玲哭泣着问:“妈,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打掉肚里的孩子是最好的办法。除非他愿意和你结婚。可你也知道的,人家坎老师多好的一个男孩儿,有多少好女孩都想嫁给他,人家竟一点儿也不动心。他女朋友也很不错的,两个人相亲相爱,他又怎么可能和你结婚呀。”
曾美玲忽地抹了把脸,两眼放出一丝亮,“妈,你刚才说什么?”
吴巧巧奇怪地看着她,“我说,人家坎老师不可能和你结婚。”
“不是这一句。”曾美玲似乎有些高兴。
“妈劝了你那么多话,怎晓得你说的哪句。”
“妈,就是你说的‘除非他愿意和你结婚’那句。我已经想好了。我就要和坎老师结婚。”
吴巧巧惊异地问,“什么,你要和坎老师结婚?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又怎么可能和你结婚?再说了,这强扭的瓜哪有甜的?”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为了孩子,为了名声,我一定要和他结婚,哪怕头天结婚了,第二天离婚也行。”
吴巧巧惊异看着她,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病吧?结婚后再离婚,亏你想得出来?你把这婚姻当成什么了,小孩子过家家?随便当儿戏?再说了,经你这么一折腾,人家坎老师和他女朋友的好姻缘,不就告吹了吗?如果这样,他心里总觉得是你破坏了他这辈子的幸福,有了这个疙瘩,一定更加怨你恨你,你明不明白?这事今后你想都别想。”
曾美玲泪水从眼眶汩汩而出,“妈,你们总在考虑别人的幸福,可你们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没想要破坏人家的幸福。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总得替自己和肚里的孩子想想吧?我没指望他对我好,我只是希望这孩子出生后长大了一些,他向我要爸爸的时候,我能坦然地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谁,在哪工作,他的爸爸也是很关心他、爱护他的,这就够了。”她擦了脸上的泪水,“不管怎么说,我心意已决,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那怕自己孤身一人,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我也要把孩子扶养成人。”
吴巧巧用手指她,“你……唉……”
办公楼二楼,曾远卓拿着教本走出语文组办公室,正好见坎家福从教务处办公室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坎家福掉转头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曾远卓下楼站在一楼楼梯前,坎家福从二楼下楼。他见曾远卓站在楼下,正向楼梯口张望,脸色立刻泛着红润。
坎家福只好缓慢地走下楼,强作欢颜打招呼,“曾老师,您上课啊。”他看了他一眼,快步向前走去。曾远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摇摇头向前走去。
这天下午,曾远卓来到教务处。他见坎家福正在办公桌前写什么东西,便慢慢走到他跟前。
坎家福抬头一看,脸色顿时绯红,紧张地结结巴巴,“曾……曾老师,您……来了。”他赶紧起身让坐倒茶。
曾远卓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仍就看着他一言不发。见他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上渗出一些细小的汗珠。曾远卓喝了口茶,“你和美玲之间的事,她跟我和她妈都说了。这件事不能怪你,是我们没有把女儿教育好。我们会和她一起处理好这件事。”
坎家福抹了额上的汗珠,“曾老师……我……”
“你是非常优秀的年轻教师,也是很有发展前途的教师。希望这件事,不会对你的事业和生活带来大的影响。”曾远卓老师说完,放下茶杯,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坎家福目送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本能地走到办公室门口,直到曾老师走进他的办公室方才回头。
这天临近晚自习,坎家福在教学一楼班上转了半天。见教数学的老师来到了班级,随即他看了看那块棕色表带的手表,再向数学老师点了点头,便走出教室。
坎家福从教室出来没走出多远,见曾美玲在不远处的路边站着,向他所在班级眺望。
坎家福知道她一定在等自己,一路小跑向她过来,“美玲,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吧?”
曾美玲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点都不好。”
坎家福看了她一眼,“我们边走边说。”他走在前,曾美玲低着头跟在后。两人的距离没有先前那么远了,说话的气氛也比较平和。
吴巧巧从小卖店出来,见坎家福和女儿一前一后地向小卖店走过来,便返身走进店里面。等两人走出校门,吴巧巧又从店里走出来,朝两人看了看,她摇头,“哎,这两孩子不管怎么看都不般配呀。”
坎家福和曾美玲来到汉水河边的堤下,在河堤的坡地上坐下。
坎家福低着头,“美玲,你爸找过我了。”
曾美玲低头看着坡地没有应声。
坎家福抬起头看着河面,“你爸宽容大度,对我特别关心和爱护。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谢他,感谢你,还有你的家人。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们才好。”
“我爸是一名老教师,很通达情理。我妈跟我爸这么多年了,也一样。他们和你一样,都劝我到医院去把肚里的孩子打掉。”
“对不起,美玲。我知道,作为一个有爱心的女人,让你这样做是非常艰难的决定。”
“我曾经问过我妈说,除了打掉孩子这法子,难道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我妈说,‘除非他愿意和你结婚。可是,你也知道的,人家坎老师多好的一个男孩儿,有多少好女孩都想嫁给他,人家竟一点儿也不动心;他女朋友也很不错的,两个人相亲相爱,他又怎么可能和你结婚呀。’”
坎家福低下头静静地听她说,“后来,我当我妈说,‘妈,我就要和坎老师结婚,哪怕结婚后立刻离婚也行。’我妈当即骂我说‘你这么一折腾,人家坎老师和他女朋友的好姻缘,不就告吹了吗?如果这样,他心里总觉得是你破坏了他这辈子的幸福,有了这个疙瘩,一定更加的怨你恨你。’”
坎家福沉思一会,“美玲,你刚才说的这些话,真的让我很感动,也让我十分惭愧和内疚,你们一家人的恩德,恐怕我这一辈子也无以回报。”
曾美玲低着头没有应声。
坎家福抬头望天,“如果你们希望我做其它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就算要我把心掏给你和你的家人,我也毫不犹豫;可是,我真的不会和你结婚。”
曾美玲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她低声地抽泣着。
“我心里有一个深爱的女孩,我们从读高中开始,就彼此好感,后来彼此相亲相爱。这份爱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地里生根发芽,经过这么些年,现在长成了丰茂的大树,各种各样的纷扰和诱惑,都不能撼动它树干和树根。”
曾美玲擦了擦泪眼,“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你们的爱变得破损了、残缺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