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七天
文/阿藟
第一天
今年的冬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好好的冷过。网上说今年的冬天是个寒冬,地球变暖的同时,又要进入一个寒冰期,上一个寒冰期好像明末时期,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300多年了,按照历史上气候记载,差不多又是该进入一个寒冰期。
陆仲明像往常一样,一早就起来做早餐,然后给妻子做中餐、打包好。这是他多年来的生活规律。夫妻都在单位工作,他本人在市直单位,妻子在市医院。虽然单位都有食堂,但是妻子却一直不习惯吃食堂的饭菜,每天打包带中餐。夫妻一起出门,他驾车把妻子送到单位,马上掉头往自己单位,基本上能卡点到达单位。好在他单位没有实行打卡,偶尔迟几分钟也无所谓。
他喜欢打开车载电台,不喜欢播放优盘的歌曲。他觉得一个男人,不能总是听那些情爱歌曲,而且翻来覆去总是那些曲子。不像听电台,说说新闻,聊聊日常事,插播一些歌曲,起码都是新的,不是重复的。
新闻里,有国家之间的争端,国际形势时好时坏。前不久两个大国家的元首通过视频会晤,说取得了很多成果,达成一些共识。但是,深度解读中,又还存在不少的分歧。
近年来,中西方超级大国一直摩擦不断,评论家观察家也在分析评判世界走向。横亘在超级大国之间的根本分歧还是霸主地位之争。西方霸主已经称霸世界三百年了,其地位无人撼动,只要有企图撼动其霸主地位的国家陆续被他干翻。现在,中国在东方崛起,敢于对西方说NO,不断挑战西方的霸主地位。这对于任何一个习惯了说一不二的老大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不管意识形态、社会制度是否一样,利益才是最根本的。
他把收音机调到95.5交通频道,这是多年的习惯。电台里正在播放今天的消息和天气情况。冬天的天气无非就是寒潮来临,他体质偏寒,怕冷,所以比较在意天气的变化。气温下降了,他就会加个马夹什么的。气温下降到5°,就要穿棉衣了。
收音机里两个播音员在俏皮的说着最近发生的大小新闻、花边新闻,配以背景笑声。说到智利的车厘子,今年不再出口小于5分硬币尺寸以下的车厘子到我国了,价格也便宜了。陆仲明想应该给女儿买点。又盘点今年热门的网络词:打工人、工具人、凡尔赛、小丑竟是我、元宇宙、内卷,躺平。陆仲明想,自己何尝不是个工具人、小丑,在内卷严重的单位,没有背景没有圈子,只知道埋头做事,不会走关系,看着身边的一个个跑自己前面去了,心理有时候也不是滋味,干脆选择躺平,回到自己的元宇宙里,读点书,找点“鸡汤”补补。
说到元宇宙,这倒是他最近关注的,也是今年最火的词。这源于十年前的一部科幻电影《雪崩》,今年美国著名社交平台Facebook改名为Meta,元宇宙这个沉寂了多年的概念突然引起了世界的注意,相关题材的股票也闻风而动。陆仲明开始并不懂什么意思,努力的在网上寻找相关的信息,努力去理解,还是似懂非懂。说虚拟又不完全是虚拟,现实肯定不是现实,不知道其中如何实现连接,将给人类的生活方式带来哪些实质性改变。信息社会,新概念不断出现,稍不注意就会落伍、被抛下,父辈的今天不就是自己的明天吗?
他又想起办公室的工作,最近上级领导说要下来搞调研。工作30多年,再过几年就退职了,对于这些应酬性的事务心理很反感:调研调研,有什么好调研,问题还是那些问题,来来去去经历过多少调研考察,也没见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不过是听听汇报,走马观花的看看,打几个哈哈,做几句指示,走了,日子还得过,还是按部就班的做事,什么事最终还是落到基层。
省级部门掌握着权力,他们有政策制定权、解释权,还有考评考核权力,这些权力都是很实际的,所以得罪不起,哪怕随便一个处长副处长都不能得罪,不然年度考评给你扣零点几分,受不了,局领导就要找你麻烦。作为部门的负责人,最大的压力也在这里。平时不能得罪,到了年底或考评关键点,还得跑上去打点。现在财务管理非常严格,花出去的钱很不好处理,违规开销都有风险,说不定哪天督察审计就给你找出问题,够你喝一壶。他也想不通,上面搞这些考评规则目的是什么,他很不理解也很不情愿。
不过当前不管这些,关键是要接待好、汇报好。汇报材料已经安排内勤负责起草,但是,还是得自己亲自把关,不能当甩手掌柜。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喜欢身体力行,材料自己动手,修改也是直接在电脑上进行。他自认这样是对下属的关爱,起码不要下属拿着纸质材料来回的跑,翻来覆去的修改。但是不知道下属有没有领情。
他在单位多少有点小文名,虽然没有局办几个笔杆子那样写综合材料多,但是,平时他平时喜欢写点诗文,在当地报刊发表一些豆腐块,一开始还有点欣喜,被人称为“才子”,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自己也知道难有大成,清楚别人的“褒奖”里水分多,也许“小丑竟是我”。而且,自己这点才情不能转化为效益,慢慢的也就懒得写了。
陆仲明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大学时学的航空专业,毕业后特招到空军某基地,从事火箭、飞机动力方面的工作。干了10多年,因为家属没有随军,就转业回来了。他所在的部队远在大西北戈壁上,距离罗布泊核试验基地不是很远,甚至还有点渊源,所以也算是从事尖端国防科技。对于国防技术不陌生,现代战争武器的威力很明白。
转业回来后,陆仲明不再从事技术,再也没有去翻看那些技术类的书籍,平时工作是行政管理方面,业务不是很复杂,要求不高,需要时翻阅一些就够了。闲暇时间看的书主要是文史哲方面的书籍。年纪大了不大爱看小说了,觉得都是编造的东西,没有什么价值。他对于战争史也比较熟悉,还曾专门研究过二战历史,更清楚现代战争的残酷。知道二战是以日本上空的两颗原子弹爆炸划上句号。
核技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其威力已远不是二战时期可比。他内心常担忧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他老婆笑话他杞人忧天。也是,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和平生活,人们对于战争早已只是书本上的文字描述和影视作品的镜头,似乎距离自己很远。
广播员一如既往的说点新闻,说点轶事,插播点广告。每次他车走到一个地方,就会播放一个“为爱早起”的公益广告:一个北方口音的大妈叫孩子起来吃饭,一遍又一遍:“先起来吃早餐,吃了再睡吧”“家里要来人了,你就睡吧”“都11点了,还不起来吃饭,都等你呢!”声调一次次的抬高,接着就是一阵话筒笑声。
路上有点堵,但还走的动,估计8点能到达单位大门口。
太阳已经从东方的山后露出半个红脸,若隐若现,耀眼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东边的云彩也呈鱼鳞状延展开来,整个天空明亮又清澈。根据他多年摄影的敏锐,觉得很有拍摄价值,手有点痒痒的,忍不住想停下来拍照。可是前有摄像头,后有其他车,他还是忍住了。继续听着广播继续前行赶路。
不出意外,他可以在8点前准时到达单位。
突然,窗外一声防控警报响起。陆仲明认为,现在12月初,正是国防教育日,可能是防控演习,每年都搞。可是,过了一会儿,这防空警报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正常的防控演习警报是每次响20秒钟,停一会再响一次,连续3次。可是这次警报一直响。
陆仲明感到有点不安。
突然,广播员中断了正在广播的内容,语气急促的说:“现在广播紧急通知,根据可靠情报,M国未经任何警告,向我国突然发动攻击,带着核弹头的导弹正在向如下城市飞来,所有城市启动最高等级的防空预案,所有人在30分钟撤离到最近的防控设施里!”接着播放出将要受到核攻击的城市名单。
陆仲明降低车速,屏息静听,希望没有自己的城市,可是,在第20几个名字还是听到了自己所在城市的名字。这时,周围的车也有人听到了,开始出现异常反应,有的停下来打电话,有的开始加速,有的掉头改道。
陆仲明心头的侥幸开始被冲垮,看来狼真的要来了。这不是狼,是魔鬼,世界末日的魔鬼。
他马上想到老婆、女儿、母亲……正准备打电话给老婆,老婆那边的电话已经打来了:“老陆,你听到了吗?M国的原子弹要打过来了,是真的吗?”
“广播正在广播,这应该不是假的,没人敢开这么大的玩笑。”
“那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要死了?世界末日是不是要来了?”电话那头老婆哭起来了。
“是祸躲不过啊,要死全世界的人一起死。哭也没有用。你就呆在医院里,那里有地下车库,而且距离市区相对远,相对来说受伤害会小点。而且你没有车,现在回来也来不及了。”
“那女儿怎么办?爸妈怎么办?”
“你马上给女儿打电话,看她在那里?她应该还没有出门,让她马上把家里能够吃的喝的,不管生熟,都拿上。衣服也多带几件,抽屉的药品也全部带着,到地下车库去,到自己的车位等”。
然后,又马上打老妈电话:“妈,你马上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和药品全部装包,我马上过来接你,什么原因你不要管。”那头老太太还没有来得及问话,他就挂了,立即向老妈家奔。
单位的工作群里也马上砸锅了,都在喊:“M国的原子弹氢弹来了,快回家,进防控洞或者进车库!”“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人类要毁灭了!”
路上的车都开始加速奔跑,喇叭疯狂的嘶鸣,不管交通信号灯,更看不到交警了,擦了碰了都不管了,只要能够走,就开着走。
陆仲明用几分钟时间,就奔到妈住的地方。人们都在从家里往外跑,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孤身。这时,老妈也得到消息了,她迈着焦急的步子,蹒跚的走到了巷道口,周围的人来回乱闯,好在她靠墙站着,没有被冲倒。看到陆仲明车了,马上奔过来上车。陆仲明掉头马上往回走。
路上更加混乱。这时候,又一个电话进来,他一看,是情人小红打来的。小红其实已经不小了,只比他小6岁,也有40多了。早年工作中认识的,跟他一起8年了,他有时候开玩笑说:“8年抗日啊!”
“那你远离我啊!我要真的抗日了”
情人是旧的好,相处久了,处出亲情来了。平时她不吵不闹,也从不在下班时间打扰他,对他也没有经济上的诉求,过节过生,他表示多少她也不会在意,起码不会说出来。她知道陆仲明为官清廉,工资全部上缴了,口袋没有几个私房钱。他们之间之所以这多年一起相安无事,也与小红“懂事”有关,冲这点老陆也该珍惜。
电话那头,小红也很急,问:“怎么办?是不是世界末日了?我们还可以活吗?还有机会见面吗?”
这时候,他再说空洞的安慰话无用了,只能说:“你先带着家人往解放路的地下商场去,带上家里可以吃的喝的药品。此生能不能再见不知道了。能够活下来再说吧”。
电话马上挂了,已经没有更多时间来抒情,时间就是生命。
大家在路上横冲直撞。老陆的车也被撞击刮擦好几下,但是都顾不上, 没有人下车去争辩对与错、查看车况,只要路还没有堵死,就走吧。什么交警、交通规则、保险,都没有意义了。
十五分钟后,陆仲明进入了居住的小区,小区人车也在到处乱闯,门口保安早没有了,升降杆也被撞到一边,进入车库的门禁也失去作用,伸缩门被撞破,车一辆一辆往里冲,门口不时有车辆撞击的声音,但是大家都不停留,有车位的找到自己的车位,没有车位的也进来了。陆仲明一路挤过去,不管擦到什么,车子的外面已经伤痕累累了,右边反光镜也掉了,后面不停被人追撞。总算到了自己的车位,女儿已经在那里占着,有人想占他的车位,女儿拼死不让。见到爸爸车来了,快哭了。他把车子停了。马上下来,让女儿坐到车里,跟她奶奶一起。两个女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陆仲明查看女儿带的东西,有冻肉、冻鸡、冻饺、苹果、酸奶、香肠、腊肉、炸豆腐,还有平时常用的一些药品。似乎还有吃的没有拿完,还想上去拿。可是,女儿说,电梯基本也是瘫痪了,每个楼层都在按,根本电梯早就超载了,说不定都已经掉下去了。陆仲明还是快速从步行通道,一鼓作气爬上十楼,进屋把冰箱里剩下的食物,厨房地上放的红薯、西红柿、蔬菜一包统了,随手还把一包没开的真空包装米拿提起,又在卧室拿了几件冬季衣服、沙发上两条薄被子~那是他更老婆平时看电视搭在身上的。他还没忘记把厨房的菜刀带上。他马上往楼下冲,过道也是急匆匆上下的人。他到达地下室门口时,距离30分钟的时间只剩下8分钟了。他突然想起就进来时,门口的超市药店有人正在抢东西,因为超市药店的员工、老板也早跑了——这时候挣钱也没有意义了。他把东西扔到车上,让母亲女儿在车上,把车锁了,把刀子拿手里不出去。他打算再出去拿点什么。他走到东入口,看到几个男人正在用力推动两扇大铁门,准备关上,他知道不能出去了。那两扇门很厚实,平时从没见关闭过,几乎忽略它的存在。陆仲明倒是注意过它。他也跑过去帮忙,一起把大铁门关闭,这时候距离攻击时间只是5分钟了。
铁门一关闭,外面的车就进不来了。车在外面撞击铁门,可是没有用,铁门太厚了。
陆仲明回到车边上来,守着自己的车,把车窗开打一点让母亲女儿透气,自己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根铁锨。他平时喜欢郊游,带一把铁锨和砍刀,便于有时候挖点野菜野花什么的,野炊时也用得上,这时候成立防护武器了。
老婆那边来电话了:“你怎么样了?女儿接到了吗?”
“接到了,我们都回到车库了,你放心。你呢?”
“我们医院也全部撤离到车库了。但是人很多,医护人员,有病人。我们科室的都到一起。只是爸妈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年纪那么大,怕赶不到解放路的防控洞去。”
“电话联系了吗?”
“电话打不通,不知道他们听不到而是什么”
“现在都没办法,只有听天由命了。”
陆仲明又想起妹妹一家。妹妹一家住城市东头的一个小区,两个外甥已经外出读书,一个在省城,一个在临近一个城市。他打电话过去,知道妹妹妹夫他们已经躲到了地下车库。
老婆又来电话:“陆仲明,女儿就交给你了,不管怎样,你要带着她活下来。”
“你放心,我活着她就活着”
“来生再见吧。但愿我们能逃过这劫。”
小红发来微信:“此生无憾,来生再见!”
突然一下,陆仲明感到鼻子有点酸楚。也回信:“感谢有你,来生再见!”
陆仲明回头看了看周围,塞满了车和人。他记得左边是一辆白色的大众,后边是一张红色奥迪,右边是立柱,过道对面是一张黑色福特。现在左边的白色大众还在,后面的红色奥迪不见了,而是一张黑色SUV,前面过道上也停着车,有车的坐车上,或者守着车。没有车的坐着站着,有的家庭有3、4个,有的只有一人。一个老女人在他车旁边的立柱边坐下,看年纪大概有70岁了,头发花白,肩膀跨着一个包,眼睛里透着一片茫然,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念叨什么。
几个微信群里都在最后的告别:“再见了,来生再做亲人吧!”“后悔一起时没有好好珍惜啊!”
工作群里也有人发生声鼓劲:“相信我们的国家不会被打垮。”“世界不会就毁灭吧?”“联合国干什么去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很快,不知道什么样的打击就会降临。大家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
陆仲明还不忘记点开百度、今日头条看看有什么最新消息。今日头条里推送出一些关于核战争的知识。其中说到,核打击后至少经过7天以上,核污染才能降低到90%以下,最好再经过雨水,地面的核污染才能带走大部分。但是核污染终究是长期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走动,距离预定的时间在一点点接近。每一个都像待宰的羔羊,无助迷茫等待命运的审判。
这时候,反倒安静下来了,车库门已经关闭,不再有车进来,只有从楼道口步行下来的人,但是也很少了。因为街上的人都就近找庇护所,不会再往回赶。最后步行过道的门也关闭。
昏暗的灯光照在人们的头上,只见很多很多的人头在摆动,仿佛一群被圈在羊圈的绵羊,不时发出咩咩叫声,可是牧羊人不会在意它表达什么意思。
不知什么地方有孩子的哭声,妈妈马上用乳堵住了孩子的嘴,哭声就变得含混不清。
陆仲明回头看了看母亲和女儿,女儿依偎在奶奶身上,奶奶轻轻的抚摸着孙女。此刻,奶奶对于自己的安危不那么在意了,她已过80岁,早就觉得活够了,长久的病痛,不停的吃药,让她失去了生活的意趣。只是觉得这样死去有点意外。但是孙女还年轻,没有成家立业,美好的年华等着,就这样结束生命,实在不该。旧社会时候,虽然也吃不饱穿不暖,也有战乱,但是起码还有一些生机,还能在苦水里熬。没有吃的还可以出去乞讨,或挖野菜充饥,没有穿的可以拣破烂衣服。土匪来还可以上山躲躲。而现在所有的机会都给封死了。
预计的30分钟,到了最后一分钟了,大家屏息静待,只有呼吸声、心跳声和时间滴答声,有的人甚至看着时间到计时。30.29.28.。。。10.9.8.7.6.5.4.3.2.1.0.0.0.0…….,过去2分钟了,还是没动静,大家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有人说:“不会是拦截了吧?”“是啊,我国家的防控导弹那么厉害,应该可以拦截的”。
大家有点松口气,又开始有点骚动,有的人甚至想走上去,看看究竟。但是所有的门都锁死了。
又过去了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
突然,一声闷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仿佛如远处的闷雷。这雷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好像有人滚着一个大石碾子,在空中一路过来,越来越响,脚下地板开始颤抖,最后变得震天动地,好像几十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又好像十几条大象在走动。接着,一阵更大的轰鸣夹着呼啸的风排山倒海而来,虽然在地下室,但从头顶上、脚底下的震动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威力,承重的立柱在剧烈晃动,摇摇欲坠。接着是更大的响动从头顶砸下来,听得出是地面的房屋倒塌了,大量的砖瓦石块砸向地面,猛烈的撞击声像有谁拿着大锤子在头顶砸,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砸出一个洞来。顶上的管道在扭曲撞击断链,合着水泥石膏块不断往下掉,有的砸到头上引起一阵阵惊呼。立柱更加剧烈的颤动,粉刷层在掉落,露出了黑黑的水泥钢筋。厚重铁门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像有一只巨大的手在往里推。停在铁门外的车子被气浪掀起,往铁门上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车子肯定已经成了碎片了。
陆仲明一家躲在车里,车窗紧闭,所有的车如海里的船只,上下颠簸、左右摇晃。不断有东西砸在车顶上,有一节钢管断了,砸车顶上,车顶被砸出一个凹坑,母亲女儿吓得赶紧趴在座位上,瑟瑟发抖。母亲把孙女压在身下,好在钢管没有砸进车来。车边上那个老太太爬到了车下,露出一双老腿。
突然一片漆黑,所有的灯都熄灭了。肯定发电系统炸坏了。但是没有人出声。
不知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很久,所有的响声都过去了,楼顶也停止了轰炸,但仍然能够听到远近传来一些爆炸响声,估计是煤气管道断裂后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还有一些砖块零星的砖瓦掉下来。大家似乎松了口气,开始有人站起来,有人从车里下,躲在车下的人也陆续钻出来了。
漆黑的地下室,人影憧憧,看不清人的面目,只感觉到一个轮廓。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混着泥土味、硝烟味,从步行的楼道口和门缝里钻进来、弥漫开来。
“那是放射性灰尘吧?”大家又赶紧戴上口罩。好在经历这么久的疫情,口罩已经成了随身之物。
“如果是放射性的,戴口罩也没有用啊”女儿说。
陆仲明:“戴上总比不戴还点吧”。
旁边的老妇人敲了敲车窗:“我没有口罩,给我一个吧”
陆仲明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她,只见一团漆黑的影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随手给了她一个口罩。车上口罩倒有几包。
慢慢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周围显得不是那么黑了,近处的人脸、物件能够看出个大概了。而且不时有人发动车灯,车灯照耀下,格外的明亮。但是,车灯熄灭后更加的黑,还不如不开灯。
“奶奶,我不想死,我还年轻。”女儿哭说。
“孩子啊,不怕,国家会有办法的,你不会死的。”奶奶安慰道。
陆仲明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手机上信号显示线都消失了。他知道,在核打击下,所有的通讯系统肯定都被摧毁了。
他抱着侥幸给妻子拨了下电话试试,无法拨出。编发了一个短信,希望有信号时及时发送出去。
他下车,让母亲女儿把砍刀、菜刀拿手里,自己手里提着䦆头,到附近走了走。
“爸爸,你别走远。”女儿说。
“我不走远,你放心。”
他只走了几个车位的距离,就不敢再走了,担心女儿和母亲在车上。突然,他看到本楼栋一个熟人,他是市消防支队的参谋,姓刘,外地人,30多岁,以前工作中有交道,所以认识。后来他做了本楼栋小组组长,小刘是组员,他还想过把他发展为副组长,协助自己工作呢。平时电梯上下也经常遇到,会打招呼。他带着老婆孩子,车子停在过道上,他的车位靠近里面角落,被人占据了。
他们彼此打了招呼。聊起当下的形势。
小刘说:“近来两国元首不是视频会晤了,怎么会突然发动袭击?”
“当年二战,德国对苏联、日本对美国,不都是闪电战。笑容的背后往往暗藏着刀子啊”
“也是。现代战争不比古代的冷兵器、当年的热兵器,而是核战争,都是毁灭性的。”
“世界经历了几十年的和平,矛盾积累到一定的阶段,战争就在所难免,只是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也许人类就是这样一次次的毁灭、一次次的重来。只是让我们赶上了。”
“但愿还没有那么坏吧。不知这次打的是什么核弹,原子弹还是氢弹?”
“不好判断。氢弹更加厉害。”
“是啊,如果那样的话,毁灭性更大,污染影响更持久。”
“先活下来再说吧,后面的事谁知道呢?”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第二轮、三轮打击?”
“谁知道。不过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们攻击了,我们也会还手,不会坐以待毙,两边的指挥导航系统打残了,也就打不了啦”。
“那我们是不是永远不能上去了,永远要困死在这里?”旁边有人问。
“谁知道呢。起码七到十天不是上去。网上说,核辐射在7天内最强,7天后会消减90%多。但是长久的污染总是有的。”
都摇摇头,陆仲明回来了。
有人抽起烟,烟雾在封闭的空间里飘荡。里边本来空气就浑浊,空气不流畅,这样一来空气质量更加差。开始有人咳嗽,有人抱怨,有人哀求:“能不能不抽烟啊,老人孩子受不了。”
“他妈的,死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受得了受不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不过说归说,也许他自己也感到不好过,还是把烟掐了。咳嗽声也少点了。
黑暗中,时间似乎走的很慢,又似乎走的很快。女儿不时的打开手机,习惯性的想看抖音什么的。可是除了自带的东西,什么都打不开。
“还是把手机关了吧,现在通讯系统都被摧毁了,什么都看不到了。尽量留点电吧。” 陆仲明对女儿说。
陆仲明再检查了一下食物和水,水还问题不大,上次内侄女结婚时,没用完的水,放了一件在车上。平时加油时,那家私营加油站每次送水送抽纸。
女儿和母亲都带了些食品,但是,腊肉、香肠、饺子、挂面,大米都是生的,不能直接食用。能够直接食用的熟食、水果不是很多。只能克服了,活命吧。
“我们在这里至少要呆7到10天,所以食物和水都要省着点吃,维持最低的身体需要即可。”
“你们吃吧,我不饿。”母亲说。
“你也要吃点,身体弱的人更加抵抗不了饿的。” 陆仲明说。
“妈,你的药带了吗?” 陆仲明问。
“带了,前不久刚买了一次,小李买的。”母亲说的小李是陆仲明的妻子,每次都是她给婆婆买的药,她在医院工作,方便。
“那就好。按时吃吧”
“吃不吃,就这样了,估计这次过不去了。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躲过这劫,我老了无所谓了”。
“别乱想,会过去的”
但是,陆仲明心理也清楚,这次母亲能够挺多久不知道。她平时身体就弱,过得小心翼翼。
他们决定,每天每人喝半瓶水,吃两顿。并且他吩咐她们,不要把东西拿出来吃,让人看到了。因为,大家匆匆而来,肯定有的人没有带够食物,人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在这样的绝境下,没有将来可言,平日的道德法律秩序都将失去约束作用。他看了看手里的武器。
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了。手机关机了,看不到时间,即使不关机,由于通讯后台毁了,也看不到时间的。
有人开始吃东西,有的人没有东西吃,只能忍着,看别人吃。
对面车上,是两个母女吧,似乎带的东西比较多,女人平时车上喜欢存放东西,加上她们本就没出门,所以撤退时比较从容。
她们拿着面包、卤鸡翅在吃,喝着水,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起码还没有彻底悲观。
车旁边的老女人好像什么也没有,身上背着一个小布包里没有吃的喝的,她把包垫着,坐在地上,没吃也没喝,
陆仲明看着不忍心,问:“你家孩子呢?”
“我只有一个女儿,离婚了,我跟女儿一起住。女儿在区里工作,距离这里远,所以敢不回来,有一个孙子,我出来时他还没回来,不知道在那里。出来时手机也忘记带了,所以联系不到”老太太说。
“那你带了什么?”
“我只带了两件衣服。我以为躲一会就能回去的,像以前躲兵一样。我们要躲多久啊?”
“起码7天吧”“啊!那可怎么得了啊!我什么都没带。”老太太急了。
“别太急,也许你孙子也下来了,说不定会找你来的”陆仲明安慰她。
陆仲明看她没吃没喝的,心里不忍,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你省着点喝吧。”
“能不能在给我点吃的啊?”
陆仲明也有点为难。车上水到还有,食品却很有限。不过既然她开口了,还是拿了1根肠火腿、1个苹果、2个红薯给她。女儿看着很不舍。
“你要一点点吃,这是救命的,不是吃饱的。”
“我知道,谢谢!要是能够出去,我让女儿一定好好感谢你”
陆仲明心里想:下辈子再感谢吧。
夜幕降临,但是在地下室里感受不到明显的变化,只是从时间上判断。紧张了一天,人们也逐渐安静下来,有的睡觉了,有的在喁喁细语,还夹杂着低低的哭泣,有的沉默。
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汗臭味、烟草味、食品的辛辣味,还有尿骚味,地下室没有厕所,只能就地解决。这可苦了陆仲明女儿。女儿从小养成的毛病,不在外面的厕所解手,上学时,哪怕有屎尿,也要憋着回来解决。她妈妈说过她多次,说那样会憋出病来的。但是她不听,宁可少吃少喝。
从上午到晚上,已经10多小时了,她早就想解手了,可是没有地方。实在憋不下去了。陆仲明和母亲也多次跟她说,不能再了,再憋下去会出事的。
最后,他和母亲下来,让她在车上,用塑料袋接住。然后陆仲明再提到角落上的下水道倒了。
冬夜温度也明显的比白天降低了,不过地下室冬暖夏凉,反倒没有地面上那么明显冷。有的人出来时没有带多的衣服,只是白天穿的衣服,到了晚上就感到冷。只能蜷缩在一起,或者家里几个人衣服相互凑合着穿,不管合不合身。实在不行几个人依偎到一起。
第二天
第二天,地面上没有再传来轰炸声,零星的砖瓦也没有听见。有人想通过楼梯走上去看。但被制止了。
“如果你们上去,就不要再进来了,因为你们会把放射性灰尘带进来的。”这样一来就没人敢上去了
对面车的一对母女几乎没下车过。车旁边的老太太也起来东张西望,希望看到孙子。手里的水也只喝了一点,送给她的苹果、火腿肠、红薯还在。一根火腿肠撕开了,咬了一口。陆仲明问她,问什么不吃。她说要留给孙子。
陆仲明走过去,跟刘参谋聊了会儿。看他们带的水不是很多,给了两支水。
“只要没有继续打击,应该局势有所缓和。”陆仲明说。
“是啊。”
一个看起来30多岁的男子从西边的区域过来,目光痴呆,嘴里喃喃:“完啦,完啦,都死了。世界末日,都死了。”
他在人群里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他走到一个壮汉前面,壮汉看这个年轻人,不耐烦,一把他推开:“滚,别烦人,要死你先死吧!”
陆仲明看着壮汉眼熟,好像是11楼的,平时经常电梯见他,穿牛仔裤,尘土较多,应多是做工程的。
年轻人从陆仲明车前走去,停留了一下,拍了拍前引擎盖,走了。
女儿:“爸,我们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应该有办法了,相信国家政府”
说这话,陆仲明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不知道整个国家遭受多大打击,各级政府组织还能存在吗?
突然,女儿说:“人类为什么要打仗呢?大家过的好好的啊,有吃有穿有网络。”
“是啊,这个千古难题。人类也许是唯一能够组织大规模战争的动物。生存繁衍是动物的本能,这种动物本能催生出了欲望,欲望是动物本能的体现。欲望又外化外为权力,拥有权力就能实现更多的欲望,占有更多的资源,支配他人的命运。虽然现在物质已经很发达,但是人的欲望不会停滞,总希望占有更多的权力资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人类一起发展一起生存不好吗?M国在西半球,我们在东半球,相隔这么远,谁也不碍谁。”
“理性的模式来说,大家和平发展,相安无事。可是,人性往往与理性冲突 ,欲望不是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的。人类科技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偷窥到了太多的宇宙的秘密,上帝就会惩罚。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如果还有机会,生活能够重来,你会怎样生活?”沉默了一会儿,陆仲明问。
“不想想那么多,谁知道能不能活呢?”女儿很沮丧。“听说核辐射很厉害,人会得很多的怪病死去,身上会烂掉。”
“核辐射是个大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尽可能多呆。时间越久,核辐射衰减越多,相对来说影响就越小。”
“可也不是几天就能够过去的。”
“眼下是应急,待事态发展。相信国家政府有应对之策。日本广岛长崎不是也挺过了。”
陆仲明无助的安慰女儿母亲,也安慰自己吧。
看时间,应该又是夜晚了。没有准备食物的人家更加难以承受饥饿,向身边的人家乞求。这时候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多于的食物,能够给与的很有限。
有些地方开始出现强抢了。饥饿和绝望面前,伦理规则失去了作用。
那个搞工程的壮汉只有一个人,老婆孩子都不在。自己也没有带什么食品,只有饮用水。可能经常出入工地,水是必备的。他开着一辆皮卡车,车身很脏,车上有些工具。
他开始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希望寻找点吃的,看谁家带的食物多。
他已经注意到她们只有母女二人,带的东西好像比较多。他走到对面的母女车前,敲击她们车窗,母女睡着了,被惊醒,看着外面站着一个男人,心里有点害怕。但是又不敢不应答。只得小心的开了点窗户,问什么事?
“给点吃的。”
“我们也没有多少的。”
“多少给点!”男子眼里露着肯定的神色,不容拒绝。
做母亲的看出了危险,颤颤的从包里拿出1个面包1包饼干,递给他。他走了。
到了下半夜,突然从东边区域,传来一声响,好像是敲碎玻璃的声音。陆仲明过去,距离几个车的距离,看到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截断管,用手机照明,把一个车窗玻璃敲碎了,向车主索要东西,车主是一对中年夫妇,看着他们手里的武器,只能把从车上拿了几包什么吃的,还有几瓶水给他们。他们得了东西,又继续超这边过来,走到对面母女车前,盯着她们,她们很害怕,乖乖的递给他们两个面包,两个卤鸡翅。他们在接东西的同时,还有意把对方的手摸了摸,那个母亲惊呼一声,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把车窗关上。他们转过头来,看了看陆仲明的车,陆仲明迎着他们的目光,双方对峙了几秒钟,看他们没有放弃的意思,陆仲明下车,手里拿着䦆头,对他们说:“我是警察,你们不能这样!
“他妈的!死都要死了,还管你什么警察。”
“那你们就过来试试,对付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中一个高个子小伙抡起管子就要砸陆仲明的车窗,陆仲明用䦆头格挡过去,反手一个擒拿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手里的管子夺过来。另外一个想过来帮忙,可是看同伴在他手里,武器也被收缴,空手不敢过来。这时候,刘参谋也过来了,把另外一个控制住。两个年轻人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乖乖认怂。
“警告你们,不许再这样强夺他人的食物了,更不许调戏妇女,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陆仲明说。
“可是我们没有吃的,也得饿死。”一个小伙子。
“我们会想办法的,你们先回去” 陆仲明说。
陆仲明和刘参谋放开他们,他们边走边说:“反正都要死了,吃一顿算一顿,快活一下算一下。”
对面车上的母亲走了过来,走到陆仲明车边,陆仲明把车窗摇下来,她递给陆仲明一个卤鸡腿、一包方便面。陆仲明也不客气接了,交给女儿。
她说:“多亏你啊,不然要大乱子,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是的,是有麻烦” 陆仲明说。
“我们母女两个请你关照,她爸爸不到这里。” 边说着,边有意无意的触碰陆仲明的胳膊。
陆仲明稍微把胳膊往回撤了撤,说:“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他们来欺负你的。”
“那就感谢你,全靠你了”。说着,她再把胳膊往前送了送。
陆仲明点点头,她回去了。
陆仲明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读过莫言的小说,书中描写在饥饿的背景下,人性的脆弱会暴露无遗。一个馒头就能让高贵的女人向一个平时正眼都不瞧一眼的满身油渍的厨师就范,让平时守规矩的人铤而走险。道德礼义只能在一定的环境背景下才有意义,一是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哪怕是一线希望。二是有外部强制力的干预。而现在二者都失去了,暂时的秩序很快会被打碎。
他觉得必须做的什么,不然事态将难以控制。他对刘参谋说:“这样下去要出问题啊。”
“是的,情况会变糟。”
“必须采取点措施,不然我们都走不出去这里。”
“怎么办呢?你想好了?”
“我们都是组织的人,这时候要站出来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起码得控制当前。找找我们楼栋其他组织成员和合适的人,组成一个临时管控小组吧”
“好,我同意你的意见。我看到了10楼、23楼的2个,就在附近。”
他扭头到处看了看,说:“回头我找到了他们,我们再一起商量。”
陆仲明坐回车里,思考眼下的形势。眼下最大的困难就是食物和水,必须控制起来。要避免“贫富不均”,饥饿会让人失去理智。有的家庭可能几乎没有食物。要活一起活,要完一起完。现有的食物中,很大部分是生的,熟食不多。
第三天
第三天,刘参谋找到了那两个人,还找了几个公职人员,在疫情防控时,他们都很积极参加过志愿者的。
他们到一起,轻轻的商议。达成了几项意见:
一是成立一个临时管控小组,维护地下室的秩序。由陆仲明人担任组长,刘参谋任副组长,其他为成员。
二是对地下室的人员进行登记,按照家庭为单位,清理物资情况。
三是采取强力手段秩序维护组,制止打砸抢行为。
四是对食物和饮水进行统一调剂分配。
他们找到物业干过的人,也发展到小组来。让他们找到物业的发电油机。好在发电油机是在地下室。又找到了几个电饭锅,那是打扫车库卫生人用的。还有一个平时在门口摆摊卖宵夜的,车上有炉灶炊具和一些没卖完的饺子、混沌、烤肉串。他们开始想把所有的食材全部上缴,统一管理。他们在角落开辟一个区域,用断的管道铁皮围起来,开进两台车,作为物质存放点。3人一班轮流看管。
但是,操作中发现难以实现,带着食物的不会愿意交出来,收集到的东西不多。后来他们采取折中的办法,生食材来料加工,但是要扣除一半,作为公共食品统筹分配。带熟食材较多的人家暂不在发放加工的食物。
这样一来,手里有生食材的只能拿出来,因为不拿出来自己也吃不了。
他们收集了一些香肠、腊肉、冻饺子、大米、挂面、白菜、土豆、红薯。
好在现在冬季,这里家家户户有做腊肉香肠的习惯。
宵夜摊有一些盐,再把煮腊肉香肠的水留起来,水里含的盐分较多。
对于确实没有食物的家庭,实行定量分配,每天发放一次食物,多少能解燃眉之急。
同时,在原来的明沟上,靠近车库入口的位置,用废弃的建筑垃圾围档出一个空间,建了一个临时厕所,这样起码不会到处随地大小便了。
经过一番努力,整个地下室暂时稳定下来,打砸抢的现象得到了控制,空气也好多了。实行战时共产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看着别人有吃的,自己饿死,这不符合人性特点。历朝历代的农民造反不就是这样吗?陆仲明心想。
车旁边的老太太还在,她每天也能领取到一些吃的,不至于仅仅指望陆仲明接济。那个壮汉也有一样,可以领取一点吃的。而且,他皮卡车上虽然没有吃喝,但是有施工工具,如绳子可以用来拉围挡,铁铲可以用来做工具,还有一套锅碗,都可献出来。陆仲明让他也加入到管控小组来,参加秩序维持,他的车只有他一人坐,经过陆仲明做他工作,多的位置让一对老年夫妻坐上去休息,陆仲明车旁边的这老太太晚上也可以到他车上休息。
安全问题得到了解决,陆仲明每天就可以离开自己的车,去负责管控小组的工作。他知道,这时候必须稳定大家的情绪,不能让大家绝望。让大家保持信心,这也是他自己需要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坚持。
同时,他还要监督物资组,不能让他们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这个时候,一点点的食品都很珍贵,也很敏感。一点点的问题都可能引起管控小组的失信,那样就很难控制局面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古来如此。但是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平均是很难的,每家领取到的东西不同,或一段香肠,或几片腊肉,或一点米饭,或一勺面条,或一个半个苹果等,不好等价比对。他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但是他绝不多吃多占一口。对于参与管控小组工作的人,适当给予一点照顾,这些他亲自把控。
有一对夫妻做旅游的,是外地人,由于疫情影响,业务停了,他们只能在小区里贩卖一些当季的水果什么的,所以他们车上有一些没有卖出去的柑橘,此前也被人盯上,打算动手的。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主动愿意把柑橘献出大部分来,同时也参与到小组来,还可以领取到一点热食。
管控组建立后,更多的人和志愿者聚拢起来。按照原来掌握的花名册,陆仲明所在的楼栋组织成员就有15个,现在找到了8个,还有其他楼栋的也陆续聚集起来,这样,陆仲明就把他们划分为几个小组,各负责一个块,陆仲明的担子就轻了。与他同一楼栋有一个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姓张,患小儿麻痹症后遗症,残疾人,身高只有1.4米左右,但是他完成了学业,进入市人民医院工作,现在是内科主治医生,娶了老婆。他们经常在电梯遇到,基本没打招呼过,但是心里彼此有数。后来,陆仲明做了楼栋的小组组长,需要统计成员信息,才与他有接触。这天,他正好不当值在家,所以也就下来了。带着老婆、孩子。他车上食品不多,但是药品倒是比较多,这样也是职业习惯吧。他老婆年轻,是乡下的,还有几分姿色,平时就有人惦记,这样的环境下,更加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这几天他非常紧张,手里拿着手术刀,时刻警戒着。现在有了管控小组,他感到安全了,自己也参与进来。陆仲明就让他牵头成立医护组,帮助需要的病人。
秩序好了,人们也可以不那么紧张了,可以离开自己的领地,到处活动一下,找找熟悉的人。每晚,陆仲明让女儿坐副驾驶,母亲躺后排,这样他自己也可以把座椅放倒 ,不然他突出的腰椎也受不了。
第四天
第4天,十点多,一个20多岁的男孩走过来。他穿着较为单薄的工作服,看起来白净斯文的样子。他边走边到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人。突然他来到陆仲明车边,看到了老太太,又仔细附身看,喊道:“奶奶,总算找到你。”
她奶奶朦胧中,睁开眼,认出了孙子,站起来,抱着孙子哭起来:“你跑哪里去了,我手机没拿,一个人不敢乱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总算找到你,我死也死到一起。”祖孙抱在一起。老奶奶拿出积攒的东西给孙子吃。
老太太又把他介绍给陆仲明一家,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小伙子也很懂事,跟着说感谢。
她孙子姓孙,在一家公司做网络维护员。警报响时,他在附近给客户搞网络维修,待他赶回家时,奶奶已经下去了,他爸妈都在外面做事,没有赶回来。他下来后也想联系奶奶,可是电话通了没人接听,再后来就没有网络了。他在另外一个区域,也没有吃喝,只带了一瓶矿泉水,饿的不行了,找人要了一个凉薯吃。直到昨天恢复秩序了,才领取到一点吃的,也才想起来找奶奶。
他陪着奶奶就在陆仲明车旁留下,他背着帆布工具包,里面是网络维护用的工具。他就坐着工具包。暂时安顿下来。
陆仲明闲来,偶尔打开手机,想看看网络有没有信号,还是空白。
好在车子前天加满了油,可以给手机充电,有时候还可以听听车载优盘的音乐。车载优盘是女儿给他买的,里边有上千首歌,基本都是80.90年代的老歌,女儿觉得这符合他这个年龄段。可是陆仲明却不想总是听那些老掉牙的歌,也想听听新歌,避免早早成了老古董。当年体制内管得还不是那么紧,陆仲明也刚提升职务,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经常有人请客吃喝唱,陆仲明专门学习了一些新歌,在歌厅里展示出来,能赢得一片掌声,陆仲明心里感觉蛮好的。这些年上面管的紧了,几乎不能进歌厅了,陆仲明也就不再偷偷学歌了,有时候感到自己有点落伍了。加之年纪大了,也看透了一些东西,知道歌厅的掌声不过是送给有需求的人的。现在自己面临着退居二线,手里也没有什么权力,没人求了。看着身边的后起之秀一个个越到前面去了,心理落差的同时也安慰自己要适应新常态。
手机的信号还是没有,说明通讯系统还没有恢复。
陆仲明想,应该有战时的通讯应急系统,古人说:“国虽大,久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50年代朝鲜战争后,国家赢得了几十年的和平,再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真如毛爷爷当年说的,“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一场大规模的大国较量,让中国在世界上扬名立万,洗刷了百年历史的屈辱。但是,太平不能忘记危险,尤其是近十年来,中国的崛起,早就让西方的霸主不安,政治的、经济的手段都用过,最后还是得刺刀见红。高手较量往往就在一瞬间,重量级拳手擂台往往就是一拳KO。备战的意识应该是全方位的,战时通讯、指挥、网络、物质等等,都是必须的。应该建立地下的应急通讯系统,支撑战时指挥系统。
陆仲明只能翻开手机收集相册看,这个手机用了2年了,手机里存放了近几年的照片,好几千张。陆仲明曾经玩过几年的单反,但是精力、金钱都跟不上,就放弃了。现在手机功能强大,陆仲明的单反几乎不再用了,配置也过时了。因为有这样的基础,陆仲明手机拍摄的照片比别人拍的好些,经常看到别人拍摄的照片,陆仲明总会忍不住评价指点几句,后来看人家不领情,也就算啦。
每到双休日,陆仲明喜欢带着老婆、母亲、丈人丈母娘他们到周边游玩,给他们拍照,然后在找一个地方吃一顿适合她们胃口的饭菜,老人们很开心。别人夸陆仲明孝顺,但是陆仲明心里没有这样的自豪,觉得不过尽到一份责任。每天中午到老妈那里吃饭,陆仲明其实是当做一个任务,而不是真心的多么想去。他父亲前年已去世,母亲已80岁了,一个人住在妹妹修建的房里,每天过去看看图个放心,他害怕哪天老妈那里突然来一个电话说病了,急忙的送到医院去,那样毫无心理准备。
手机每一组照片,他都能想起大概的时间和地点,也能看出照片里的老人在一年年的老去,自己不也是来变老吗?所以,平时陆仲明基本都是给别人拍照,自己几乎不拍,他觉得自己不上相。
陆仲明正看着想着,突然张医生跑来跟他说:“有一个孕妇快要生产了。可我不是妇产科医生,需要有接生经验的帮手。”
陆仲明马上放下手机,说:“你们医疗组里没有这方面的人?”
“好像没有,一个是外科护士、一个中医、还有一个是实习生,没有取得医师资格的。”
陆仲明下车,马上走过去看情况。在靠西头的一张白色宝马车后座上,一个男人正抱着一个大肚子女人,前座副驾驶上还有一个7、8岁的孩子。男人大概50多岁,女人大概40来岁,正痛苦的呻吟着。陆仲明对张医生说:“你检查一下情况”。
张医生上前摸了摸女人脉搏,听了心跳,再撸起她裤管,说:“羊水已经破了,快生产了。身体状况好还正常。”
陆仲明说:“马上找些东西围挡出一个区域来,油机发电,烧水、照明,你尽量准备点工具,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人手。”
他转身走回来,站到车上,高声喊:“有一个孕妇快要生产,有没有接生经验的人?请帮忙!”
话音刚落,对面车上的那个女人出来说:“我在私人医院干过,当过助产护士。”
不远处,又有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轻声说:“我是医院的助产士。”脸上有点不自然。
陆仲明很高兴,马上把她们带过去,交给张医生。
那边围挡已经搭建起来,水也在烧,女儿在呻吟啼哭,男人在安慰她。张医生带着两人进去,其他人在外面忙碌。
一盏茶的功夫,听到里边传来医生婴儿的啼哭,外面的人赶紧把热水递进去,听见他男人高兴的说:“是个男孩,谢谢了!”
接着,男人走出来,对着陆仲明他们边弯腰边双手合十说“谢谢、谢谢!”
陆仲明说:“赶紧照顾你老婆去吧。”
不一会儿,张医生他们也跟着出来了,陆仲明总算舒了口气。那个女人跟着他一起回来。路上陆仲明对她说:“今天多亏了你啊,帮了大忙。”
“这时候生孩子,真不是时候啊。”
“生老病死,谁能选择?” 陆仲明把她送到车上,女人邀请他到车上坐坐,陆仲明上去坐后排。女孩喊了一声叔叔,女人给他一块饼干,陆仲明接过来吃了,也确实是饿。
“怎么没看到你老婆?”女人说。
“她在单位,也是医院的,没能及时赶回来。”
“哦,但愿能够度过这一劫啊。”
“会过去的,只要我们坚持。你老公呢?”
“他在长沙做生意,其实我们离了,孩子跟我。”
“哦,如果能够活下来,还是好好过吧”
“嗯,谁知道呢!”女人不置可否的回到了一声。
陆仲明回到自己车上,休息了一会儿。无聊中,又翻看备忘录。陆仲明的备忘录可以说发挥了常人难以发挥的作用。他的很多诗文都是先在备忘录里写出初稿,然后再修改加工,觉得成熟后,再发到自己的“美篇”里,觉得满意、题材合适的就直接发给当地日报社一位女编辑。他跟她是通过市里一次征文认识的,那次陆仲明得了全市二等奖,他有点意外,欣喜之余,他邀请那个女编辑吃了一次饭,彼此扫了微信。她也鼓励陆仲明继续写作投稿。陆仲明就开始把自己的一些诗文通过微信发给她。但是她好像不大认可陆仲明的诗歌,只发表了一首纪念毛泽东诞辰的诗,再没有用他其他的诗,只偶尔采用他的文章。她比较委婉的说:“还是先把散文写好吧”。
陆仲明知道她对自己的诗歌水平不认可,也不继续投了。他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不会开口求人,怕贻笑大方。
倒是后来,他的堂兄陆仲钧鼓励他。陆仲钧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后来在某地日报社做编辑,从事文艺理论批评,陆仲明觉得他的意见应该是专业的,水平应该不会比那个女编辑差,就有了点信心,也就经常写点诗,但只限于一些网络刊物,没有能够在国内有影响的纸质刊物发布,陆仲明还是觉得有点失落,也知道了自己的差距。
在诗歌群里,读到一些诗友的作品,有的人水平陆仲明看不起,却又产量很高,天天发,陆仲明很烦他们,心里想,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写诗呢?这其实也是那个女编辑给他的忠告。但是有的人水平不错,陆仲明读了后感到比自己强。
陆仲明写旧体诗,也写新诗,还加入了市诗歌协会。不过对于诗歌协会的人,他也有点看不起,觉得他们是一班抱残守缺的老朽,整天捧着本格律书,以专家自居,可写出来的东西味同嚼蜡,比打油诗都不如——打油诗还能让人读了一笑,他们的“老干体”“吹嘘体”“说教体”读来人生厌。
翻出好多年前他写过一首七律情诗,是为另外一个情人阿婷写的。阿婷嫁到港澳,也是工作中认识的,在一起几年,那时她经常回来看他,给他带红酒洋酒等礼物,他出差时她就过去找他,两人到处游山玩水,很快乐。当然也发生过危急,她也想逼他离婚,但是陆仲明不是敢做敢为的人,顾虑太多,终究不敢走出那一步。那段时间,陆仲明很烦恼,甚至懊恼,生活在焦虑中。回到家手机成了个不定时炸弹,听到响铃就紧张,生怕是她打来的。直到后来阿婷取得了港澳定居权,拿到那边的身份证,在那里就业、生子——不是陆仲明的,就自然而然的分了,陆仲明也就解除了危急。两人偶尔还有联系,闲扯几句,但是无法继续那份情了。
诗是在情人节写的,题为《写在情人节》:“情人节里思情人,情人远在天涯路。冲天香阵沁心脾,带雪红梅把春夺。为谁辛劳为谁苦?有情无情总蹉跎。千古一题说到今,个中滋味谁堪破?”
还有一首《无题》诗:“爱恨聚散谁摆平?斜阳无力挂前庭。相逢莫谈昨日事,挥手难去梦中人。学诗漫有惊人句,弹琴总难遇知音,而今心事逐流水,一帘明月好惊魂。”
陆仲明知道,这诗很多地方不符合格律,表达也过于直白,技巧上还很稚嫩,但是当时是真情流露。尤其其中几句:“为谁辛劳为谁苦?有情无情总蹉跎。” “相逢莫谈昨日事,挥手难去梦中人。” 陆仲明觉得还是很满意的,甚至有点得意。
他又翻到不久前写给女儿一封信。这信一直没有发出,他还没考虑成熟,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女儿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进入体制单位,在私人个体打工,很不稳定,他两口子很着急。眼看奔三的人了,成家、立业没有一样有着落,老婆很快就要退休了,自己也快退职,希望女儿能够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可是,女儿不愿意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参加考试,她也许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根本就没有想法,只是一味的回避,得过且过。每次说起这事,女儿就很不耐烦,很难沟通下去。所以,他老婆要陆仲明给女儿写封信,好好劝劝女儿。但是写好后,陆仲明一直放在手机里,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信的内容:
“亲爱的女儿:
“时间都去哪儿了?”一年又将过去,转眼间你已快到而立之年,我们真的该老了。世上没有不老的父母,也没有长不大的孩子。
记得你一岁时,爸就给你写过一封信。那时候爸爸远在千里之外的戈壁上,虽然很想你们,可是不能陪你过生日,只能以那样的方式。虽然知道你还不识字,更不会理解信的意思,但还是表达一个做父亲的心声。
进入了微信时代,还用这样的传统方法跟你沟通有点老套。但不是我要玩文艺范儿,而是不得已为之。我们似乎已经很难找到更有效的沟通的方式。每一次面对,一开口就会带着火药味,随着火焰逐渐扩散,无法进行下去。
你年纪在一年年增大,我们在一天天变老。明年过后,你妈就该退休,爸也该退居,后面的几年也是等着退休。所有的荣誉地位权力政治前途都成过眼云烟,剩下的只有你——我们唯一的牵绊。
其实,我们从来没有对你有过高的期许和要求,包括三十年的那封信,其大意也是“我并不希望你攀龙附凤,并不希望你飞的多高,只是希望你脚踏实地走好自己的路”。
也许人老了容易伤感容易回忆往事。近来,每当夜深人静时,从梦中醒来,面对漆黑如墨的夜,很多往事涌上心头,你成长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在脑海经过。很多事走过了才明白过来,在你的成长教育中,我们确实犯过很多的错,每当这时候,深深的自责愧疚压迫我们,像石头一样越来越重,无法释怀。
但是,终究我们初为人父母,你也是初为人女,都没有经验,我们都在不断的付出代价。在你一天天长高的同时,我们却没有跟着成长,很多时候总是自以为是的把想法强加于你,只重视物质层面的满足,忽视心理的陪伴和情感的呵护。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却以粗暴的方式处理问题,忽视你心灵需求。尤其是在青春叛逆期,诸多问题让我们措手不及,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处理方式简单粗暴。也许,我们欠你一个道歉。真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让我们重新来一回,我们一定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但是,不管经历多少的风风雨雨,终究我们走过来了。你还是我们的亲生的宝贝女儿,这点是不可改变的实事,也是多少世修来的缘分。我们应该还不是世上最差的父母,你也不是最差的儿女。恩终究多于怨,该放下的放下,血浓于水。既然有了这缘分,我们就不可能对你的幸福和将来不在意。对于我们,这世上最亲的人只有你和老人,你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对于你,至少目前唯一的最亲的人也只有我们,所以你过的好坏,对于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超过我们自己。
我们一再强调,我们没有期望你多富有多出息,只希望你能够拥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像正常女孩一样成家立业、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有人照顾疼爱,被人爱和所爱,渴了有人端杯水,累了有个肩膀依靠,风雨来了有人遮风挡雨,病了床前有人陪伴,委屈了有人听你诉说,被欺负了有人替你站出来,哪怕生气了有人跟你吵几句……,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可是,今世得有人接力啊。
你从小任性,我们总犟不过你,当然也与我们的引导不善有关。你要学专业就学专业,要转学就转学,从学校出来要尝试创业我们也支持,然后要自己出去闯荡我们也没有阻拦,而今,经历了这些年的打磨,社会的现实你也该有所领教了。这世界不相信任性,青春也不永远属于你。时间是公平的,也是无情的。韶华易逝,青春短暂。时间一天天流失,不远的将来你不再有任性的资本,属于你的机会也将越来越少,那时候,何处安身立命?当我们一口气不来,离你而去,世上只剩下你孤零零一个人,泉下的我们又何能安宁?
希望你认真思考未来的生活,看看脚下的路,再蹉跎不起了。需要拿出足够的决心和决绝的行动。这是个竞争的时代竞争的社会,机会不会凭空砸到你头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你,除了父母。趁我们还有一点余热,我们一起努力。
要知道,奔波的生活维持不久的,人总有累的时候。我们不希望你陷入那种年年为了饭碗而到处奔波到处摧眉折腰的境地。虽说人生来平等,但是其实是不平等的。一等人靠资源,二等人靠平台,三等人靠技能,如果你都没有,只能靠出卖廉价的劳动力或者吃短暂的青春饭了。所以,人是需要平台的,没有足够牢固的平台,你只能飘摇无定。宝贵的青春要献给值得的平台,而不是给毫无风险抵御能力毫无长远保障的小作坊小老板。要为自己的将来做长线投资,而不是投机,更不是挥霍。我们工作一辈子,虽然没有积累多少财富,但至少退休有保障,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享受到退休工资和待遇。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我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的晚景又是怎样?
以你的聪明,我们想,应该明白这些道理,你欠的是一个行动。我们不能再犹豫了,时间浪费不起了。不要让自己的意志和宝贵的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迟疑、偷安中消磨殆尽。只要能够支持你,哪怕是倾其所有,我们都心甘情愿。
有一次,我问你,有没有什么事让你感动过?你回答“爷爷去世时”。我相信那是真的。可是,那不是感动,而是伤心。我们不希望你失去感动的能力,不要总是那么显得独立那么刚硬那么菱角分明,你就是一个女孩,我们的乖乖女,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撒娇就撒娇。但是,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别人无法替代。
缘生而来,缘尽而去。同事、朋友、同学、夫妻、父母子女都是一分缘,最持久最深沉的无疑还是父母与子女。你能做我们的女儿,是我们此生最大的幸福。我们必然会拼尽全力捍卫这份幸福,没有你的幸福,所有的快乐对于我们都是浮云。
我们老了,能够陪伴你日子有限,也没有力气与你争辩,没有能力替你安排好一切。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自己的女儿有一个稳定的职业和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
此外,复何求哉?”
每次看到这封信,陆仲明有点感动,甚至有时候眼角会湿润——陆仲明是个感性的人。这个时候,看到这封信,陆仲明又是另外一种感触。真的应了那句流行的话:“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那个先来”。陆仲明熟读历史,知道人最怕生在乱世,人生乱世不如狗啊,战乱、动荡年代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哪怕你是王公贵胄又能怎样?这就是所谓的时代悲剧吧。
陆仲明对女儿说:“你知道吗?你妈妈早就检查出有乳腺问题,一直保守治疗,没有跟你说。本打算这个星期再复查,不行就动手术。”
“啊!她怎样啦?你们怎么不跟我说。”
“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分心,希望你能够好好思考自己的前途。”
女儿沉默了会儿,说:“如果能够重来,我会做一个好孩子,听你们的话,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让你们开心,自己也开心。”
“可是,这次如果能够度过这关,我倒是想带着你们回老家农村去,过田园生活” 陆仲明说。
“不知妈妈怎样了?”女儿说。
“她们单位有地下车库,单位统一组织,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
陆仲明和女儿都沉默了。
第五天
随着时间推移,食物越来越匮乏,每天分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随身带的熟食也吃的差不多了。陆仲明车上还有一包挂面、半块腊肉、几块油煎豆腐,他们每次分出一把面和一小块腊肉过去加工,可以拿回来一半,豆腐可以直接吃。陆仲明尽量让目前女儿吃,自己忍着。他又从车上翻出几小包吃酒席时带回的喜糖,都给女儿。但女儿还是塞给他和母亲一人一颗。车上还有半瓶洋酒,两瓶营养快线,放车上好久了,营养快线估计已经过期了,但这时候却是难得的食品。他还找到一包茶叶,用凉水泡开,嚼叶子,也能充下饥。
11点来钟,但是不知道是晚上还是白天,突然听到一个地方吵闹。他赶紧下车,刘参谋正过来找他,说是有人抢夺食物。他俩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巡逻组的那个壮汉正拿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塞,旁边车上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孩子在哭泣,簌簌发抖。显然是食物被他抢了。他俩走过去时,壮汉手里的东西已经吃完了。原来是他看到她母子两个拿着半包方便面,就抢了过来。陆仲明对母子安慰了几句,让他们不要怕。然后把壮汉带回小组来,壮汉说:“我实在太饿了。平时食量大,现在每天分到的这点食物不够塞牙缝的。反正都活不成了,过一天算一天。”
陆仲明说:“我告诉你,既然我们还活着,就要坚持到下去,绝不能自相残杀,不然死的更快。你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必须采取措施。只要你遵守规矩,我可以每天给你两份食物。”他看了看陆仲明和刘参谋坚定的眼神,还有其他组员投过来的目光,壮汉只得点头同意了。
回到车上,陆仲明心里很慌,不知这样的坚持还能多久。人心更加不稳,外面的消息还是没有。绝望的气息在蔓延,不时听到哭声,有大声哭出来的,也有小声抽泣的,有唉声叹气的,有饿得呻吟的。
陆仲明又召集组员聚头,给大家打气。他分析了形势:“一波轰炸后,再没有继续了,说明局势得到控制。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咬牙坚持。”
他车上有几本书,是他平时订阅的《文史知识》,但是很多期没有看过,真的是书不借不能读。现在他倒是有时间来读了,而且读书也可以暂时忘记饿。他喜欢读里边的诗词赏析、历史人物的命运分析。他读的同时也想,古人有古人的快乐,生活节奏不用这么快,不必这么为生机而忙碌,文化人可以吟诗作对,一篇好文章就可以让洛阳纸贵,大家津津乐道好久。不像现在信息时代,什么都不能长久,朝花夕拾。古代虽然有战争,但是他们不用担心有核武器,杀了一些总还有一些存活下来,种族还能够延续。古人嘲笑杞人,笑他无事忧天,可是搁到现在,那是一种多么超前的忧患意识。
有些文章专业很强,很多诗人的作品、史料知识也很冷僻,但是到了专家笔下,都重新认识,逐渐熟悉起来。对于每一个诗人,作者当时应该也是很得意自己的作品的,可是在浩瀚的历史里,能够留下名的、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和作品太少了。文字是文明的结晶,文字真的很神奇,同样的文字,不同的组合产生的效果就大不同,为什么这样写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那样写就不能?方寸之间高下立叛。
他这样漫无目的读着想着,看着身边母亲和女儿心底叹气。
女儿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可是没有信号,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她发现旁边的那个老奶奶孙子好像拿着手机在玩游戏,她隔着窗户看他玩。他玩的是单机游戏。小伙带了一个大号的电源,每次充满后能够用很久。当那边启动油机做饭时他就过去充电。玩累就靠在柱子边休息。他用自己的工具给奶奶搭了一个临时小坐凳,陆仲明给了他一个靠垫,可以打开来当小被子用。
玩了半天后,自己也觉得腻了,他可能意识到了陆仲明女儿在看他玩游戏,就故意靠近窗户,让他女儿看到,嘴里喃喃有词,回头看看她的反应。看她表示出兴趣,就把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来,试玩了几次,没有成功。他就指点她。他接着从自己工具箱里取出一个数据线来,让陆仲明女儿把手机打开,把数据线连接两个手机,这样两人就实现物联网了。
陆仲明每隔半天把车子发动一次给他们充电。两个玩累了就休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他们开始聊游戏的事。陆仲明女儿本就在从事剧本杀游戏工作,这是当下年轻人最喜欢的游戏,玩游戏的人就是游戏里边的角色,穿戴装备,在游戏设计的沉浸和体验中,感觉到现实之外的刺激。
聊的熟了,话题就更多。小城市里,七兜八转的到处是熟人,就有了更多的话题和共同熟悉的人和事。谁谁游戏玩的好,谁跟谁恋爱了,谁结婚了又离婚了,城里哪家的烧烤、撸串、海底捞好吃,哪里的KTV效果好,谁考上了什么单位,谁考了几年还考不上。
“现在公务员考试越来越难,有时候一个岗位上千人竞争。”
“是啊,一年一年的毕业生,后浪把我们这些老前辈拍死在岸上了”
“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好,像你一样,凭手艺吃饭,不愁。”女儿说。
“我的技术也得不断更新啊,网络技术发展很快。倒是你学语言的,能够一直适用。”
“我以前不喜欢做教师,现在看来做教师还是不错的。”
“是啊,自由,单纯,每年假期多。收入也不低。”
“出去后认真考教师证去,考个学校去。”
小伙学网络技术的,兴趣爱好广泛。他爱好军事、围棋、航空、科幻等,年纪不大,但是比陆仲明女儿成熟,说话沉稳,不急不慢,娓娓道来。
“原子弹到底是什么东西?威力多大?” 陆仲明女儿问。
“原子弹是利用原子能。我们平时燃烧释放的是化学反应产生的能量。改变的是分子结构,原子结构是不会变的。碳原子还是碳原子,氢原子还是氢原子,氧原子还是氧原子,只是重新进行组合,产生新的物质,如两个氢原子加一个氧原子组成了水,氧原子与碳原子组成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但反应前后的总物质量没有减少的。而原子反应就不一样,它原子内部产生了变化。原子本来是非常稳定的粒子,不会轻易改变结构,但是在巨大的外部能量作用下发生改变。其反应前后的质量发生了变化,那么,减少的这部分质量就变成了能量。物质本来就是能量的存在形式。这种能量的转化是巨大的。按照爱因斯坦的质能互换公示,E=MC2,C是光速,每秒30万千米。打个比方吧,一克原子物质产生的能量相当于两顿汽油燃烧释放的能量。原子弹的能量一般用TNT炸药的当量来表述。二战时,美国投放在日本的两颗原子弹的当量大概在万吨级,也就是说相当于万吨的TNT炸药爆炸产生的能量。你想,一节矿泉水大小的炸药就可以炸掉一栋房子,1万吨的炸药瞬间爆炸,产生的能量多大?原子弹瞬间的核心温度可达上万度,所有的生物瞬间消失。更麻烦的是核爆炸后留下的核辐射,对生物伤害很大。大量的人和生物会被核辐射所伤致残致死。”说到这些,两个孩子表情凝重,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眼神。
“不过,现在世界大国之间维持着核平衡,就是说你有核武器,我们也有,你毁灭我的同时,也承担着被毁灭的危险,彼此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动用核武器。”
“那这次怎么就动用了?”
“这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只要存在某种危险,迟早会到来。原子弹终究受人控制,而人的理性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可控,总有失去理性的时候。战争狂人总是会出现,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我们真的没救了吗?”
“也不是。核平衡依然有效。即使有战争狂人,也只能一时发动战争,不能永远控制世界。终究愿意同归于尽的人是很少很少的。理性的人还是绝大多数。在全世界的生存和毁灭之间,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生存。所以,战争狂人的命令最终会失去作用。武器最终还是要人来操作,不是一个狂人就能操纵的。”
听他们聊天,陆仲明心理沉重又欣慰。人不经历事不能成长,成长总是要代价的,但是这代价也大,成长也太迟了。同时,陆仲明心里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
小伙子工具袋里带了一副围棋和一张软质棋盘,他没事自己拿出了自己玩。陆仲明女儿问:“围棋好玩吗?”
“当然,围棋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棋类,无数的变化,世界上从来没有两盘一样的棋局。而且其中蕴含着人生的智慧,要懂得布局、谋略、攻伐、取舍,人生也如棋局啊。”“我教你下棋。”
于是,他从围棋的规则讲起,然后教她最基本的布局,陆仲明女儿也真的学起围棋来。
女儿平时眼高于顶,不大与人交流,现在看他俩聊天的很开心投机,有种异样感觉。
第六天
到了第6天夜里,大家都已经困睡。突然,有人喊:“手机有信号了!国家发出消息了!”
大家惊醒了,都打开自己的手机,有的手机已经没有电池了,只能看别人的手机。手机的信号线确实有了,打开头条网站,大号字刊发出国家的公告,并配以国家最高领导人的照片:“告全国人民书:M国背信弃义,对我国发动突然攻击,但是经过我人民解放军的坚决反击,已经击落其大部分的来犯导弹。我国家首都和重要的工业城市依然完好。同时,我人民解放军也想对方予以了坚决的反击,给予对方沉重的打击。目前双方初步达成停战协定,并在联合国的调停下恢复多边谈判。相信英勇的中国人民和人民解放军在中国GCD的领导下,坚决能够取得战争的全面胜利,捍卫国家安全和世界和平。各级党政要启动一级战时相应机制,发挥各级组织的作用,领导和组织好战时防御、战时救灾和战后重建工作。
解放军总部也发出公告:“坚决听从DZY的指挥,坚决捍卫国家和人民生命安全,坚决消灭一切来犯之敌!对一切针对我领土的攻击将给予同等以上规模的还击。同时,将派出防核化部队,赶赴各地开展战时救护和救灾。“
顷刻,整个地下室沸腾起来,大家在传阅转述党和国家、军队的声音,“我们有救了!”“国家不会亡!世界不会亡!”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每个人们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不知什么地方开始,响起了国歌,接着整个地下室所有的人都在唱,然后又唱起《我和我的祖国》。大家边唱边流泪,有的泣不成声,抱在一起哭。此刻,不管你平时有多少的世故多少的不满,都化作对祖国的依恋和热爱。落后要挨打,奋进也挨打,只是前者只能被动挨打,后者可以奋起反击。前者是敌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直到你屈服,永远做他的奴隶。后者必须让打人者付出代价,下次不敢再随便打人。
有的人在拨打亲人的号码。陆仲明也试着拨打老婆的号码,但是不通,也许是信号太忙,也许是还没有恢复通话,只是部分恢复战时通讯,用于官方公告。微信也登录不上。但是,不管怎样,已经看到了希望,知道总体局势还不是想象的那样太坏,还可控。
各个楼栋区域之间的卷闸门也开启了,各楼栋区块连通了,很多人开始走到其他小区块寻找自己的亲人。管控组把油机发电启动,照亮了地下室,也给大家提供手机充电。
陆仲明召集起管控小组成员,要求大家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懈,虽然形势有所好转,但是仍然不能出去,静等市里的通知。而且食物短缺问题更加严重,必须严格管控好剩余的食物,维护好秩序。同时,派人到其他区块寻找小区组织。
不久,就跟小区的组织联系联系上了。他见到了同单位的李宝军,他是小区组织的负责人之一,住另一个楼栋,他们也建立了临时管控小组,维持着秩序。各个楼栋在楼栋小组的带领下,维持着秩序,没有发生大的乱子。不过,还是发生了一些问题,主要是抢夺食物、调戏猥亵妇女,老弱病残没有得到及时的关照。一个老人因病去世了,一个女子被人在黑暗中猥亵,对作案人暂没有处置。还有因抢夺食物打架受伤的。一个孕妇产下一个孩子,好在有医护人员及时帮助,母子平安。
小区组织正在通过无线电与街道社区、区里进行联络,大概得到了一些消息。我市遭受的打击不是非常严重,爆炸的位置偏于市南边的十公里外,南山上的那个天然石洞已被摧毁。那本是一个很好的景点,近年来吸引了大量的游客前来观光,可惜了!城市的高层建筑也基本被摧毁,城市上空的烟雾三天后才慢慢散去,经过近几天的雨水冲刷,有所好转。死伤的人数尚不清楚。市里领导都迁入地下防控设施,建立了临时指挥部。国家军队第一批防核化部队将到达,将送来一些防护服、食品、药品等。市里启动了战备仓库,将组织志愿者往各小区送食品、药品、防护服等,核实有关情况。
第七天
第7天,陆仲明终于收到了妻子的一条短信:“我还好,你和孩子都好吗?”
陆仲明马上回信:“我们都平安,我们都活下来了!”
接着,电话接通了,了解到岳父岳母还是没联系上,生死未明。但兄弟姐妹他们基本还好,都就地进入了地下设施,避免了直接的伤害。
电话那头妻子泣不成声,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更有对父母担忧:“不知爸妈怎样了?我们是活下来了,但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后果?核辐射会不会让我们得病?还会不会发生战争?”
“也许爸妈他们手机没电了,他们手机旧,电板本就不经用。相信国家会有安排的。要相信我们国家的力量,相信世界和平的力量。真正的战争狂人是极少的,没有人不想活下去。当战争不分前后方的时候,每一个发动战争的人都要考虑后果。” 陆仲明也只能这样安慰着。
“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孩子,孝敬父母,其他都不重要了。”
“是啊,其他不重要。”
陆仲明这么说着,又想起了阿红,不知道她和她的家人怎么样了。
他拨打了电话过去,她接了电话,但是电话那头的她却出奇的冷,淡淡的口气说:“活下了就好,往后好好活吧。不折腾了。”
挂了电话,陆仲明如释重负,又感到深深的欠疚,大难来时,谁又能够顾得了谁?除了至亲骨肉。往昔那些情啊爱啊,在灾难面前不堪一击。也许这就是灾难带给人们的透悟。
到中午,终于有核防化部队和志愿者进入到这里,他们穿着防核化服,到入口处,把物资递送进来。小区也组织了志愿者,主要由一些单身的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人组成,小孙、那个壮汉也报名参加了,他们也想出去找亲人。部队人员给他们派发防护服,并进行了培训。志愿者统一参加全市的救援行动,其他人员暂时不能出去。
看着第一批志愿者披挂出征,大家心里有感动,也有了一丝慰籍,看到了继续生活的希望,看到了人类文明的曙光。日子还是可以继续的,孩子们还可以继续上学继续玩游戏继续谈恋爱结婚生子继续继续,地球还是继续公转自转中繁衍生息,继续鸢飞戾天、鱼潜深渊,一切还可以重来。
小孙临走时,陆仲明女儿特意过去跟他道别,吩咐他要注意安全,彼此留下了微信号,约定微信恢复了就加对方,网上一起玩游戏。陆仲明也嘱托他,会给他照顾奶奶的,让他放心。
陆仲明看手表日历显示,知道快到元旦了。
一切平静下来,大家继续等待新年和明天到来。
【作者简介】阿藟,55岁,中国湖南张家界人,市诗词楹联协会会员,主张“有病呻吟”,诗有诗味,文有文道。作品散见于张家界日报(副刊),《乡村诗刊》《北美翰苑》等刊物,多次获省市级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