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施厝七房乃清建宅第,因年代既久,宅第主大门及后落边大门屋面的木构架已朽坏塌圮,有待修复。
宅第之东侧,为七房园,园造叠石假山,三面绕池,山从水出,水自山来。入园开过拱桥,幽径而上,有一叠石隔断拱门,刻石颜额曰:“邃居”。额之背,即向园一面,刻石曰“青山绿水”。邃居门边,沿池畔,过石板,拾磴而上,可至假山之巅。巅顶为园景立意之最高潮。有观音座,金童玉女座。
园南有一匾镌“井泉分地脉,砧杵并秋生。主人造园意境取秋月,为淡适高远,世外桃源之意。顾其巅,座之方磴類砧,池中有瘦拔干宵之石,類杵。而山之神韵,俨然玉兔矣。园东隅拔地建一亭,名兔山亭(亭今毁,其规模格局只能从现存基座去推测)。
山上观音池内侧原叠一鹤,植一榕树,蔚为“松鹤”一景,今老榕已摧,是园东面天然屏风顿失,未能分隔市嚣俗尘,最是扼腕。园中几株古树,参天蔽日,尚可烘托出山林泉下氛围,慎勿轻易拔去,再另植新苗,此为笔者预作疾呼之声。
上为七房园现状,兹就修复方案略述于下。
是园既建于清初,艺术亦臻於至善,其历史及文化价值自不待言,只缘后人未加保护,致有亭榭无存,山石倾危,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慨。今欲治园,应重在“修”以达到“复”,即一切营造之作,目的重在恢复昔日的风貌,恢复昔日主人所欣赏领略于其间的意境。
假 山
主题神似玉兔,观音后座之叠石已随围墙被拆去。重造之难,以此为最,道边叠石,池中露石,均可联想为主山余脉之波,斯理既明乎胸中,则一石之卧,一板之横,参之纹理质地,考其原来位置,庶可明瞭无误。切不可随意叠置,有负古雅。一时未敢考定其位置之“闲石”,则先移别处排列,先令赋闲另加推敲,再请入座。古法叠石,多以条石为结构筋骨,就如今之钢筋混凝土中的钢筋一样,是园亦然。故倘有条石露出,定是此处又有发挥,切不可妄加削平,以断余兴,裂缝处尚能确定骨架无变,表层松动叠石可小心剥下来以米浆灰重砌,如骨架已动,则应先行拍像勾画,重新缷下另叠,但一一均不得留下新叠之痕迹。
树 木
园中树木,蓊郁成荫,荷风带水之林泉气息多赖于此。特别是山前池畔一龙眼老干,只余一丝新芽,来表现其生机,以佐证其历史,切莫嫌其老丑,喻猶罂盧澡盤,古而粗者也,虽不取悦于目,然以其古老而原始,人猶珍玩之。园中一砖一石,一草一木,莫不关乎历史,关乎人文,并从而显示此园之价值,删芟之際,能不慎乎?
地 铺
登高处石磴,跨水处石板,石质均与假山同,兔山亭石板桥接山洞底,悉以卵石铺砖,连为一气。拱桥而铺小块石,桥下通“邃居”门。主径可用素土铺卵石,以立砖为木框骨设图案,以卵石为面铺,后日自会有“曲径生苔藓”的绿趣。
水 池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绘画、音乐、建筑之命题,常见多将水罗为座宾,何况作为综艺之园林。多见假山列于平地,或临水或近水,如斯园假山直从水中而出世者,足证主人之巧思不入俗套,斯园占地小,假山体量又大,除了叠石的空灵透漏及留出山洞以减其凝重之外,便有赖这一水之隔来扩大虚拟空间,并从倒影中感知假山的孤拔、林木的清高。试想当日施家仕女在此山水间,在桥面低迴,在山顶盘恒,在亭下吟咏,荷风邀月、其趣何拟!
水池底污垢清理干净后,以水泥砂浆抹面刮光再打粗。四周池岸裂坏处重整并以灰浆塞填打粗,不留重修痕迹。供水用自来水,排水标高尚需测量邻巷,以池底可干为限。两者之水管水口应隐蔽,以免煞古朴风景。
拱 桥
拱桥之于是园入园,通“邃居”之转角处,平地起波澜,可驻足桥面,或凭栏观鱼,或隔水望山。是 “缩地法”造园中的扩地。而山一边有石栏杆,原位恢复,另一边借紫琼之掩映为栏。
兔 山 亭
园前东隅为亭,形貌已无稽。以基地联系周围景观,体量当不大。仍用石柱,拔地而起,切勿用砛石及石栏杆。缀以叠石为迴廊。屋盖木构,金黄琉璃瓦,此景近富丽色,然于此淡雅之环境中,偶缀一点似亦得宜。方不过5尺,檐底不过8尺,全高不得超于假山峰尖,以免呼应比例失衡。采四柱四角亭,脊脚草尾不用,避免喧宾夺主。
入 门
七房正门东角门(中门平时不开,朝外作屏风,朝内为照壁),东过前庭,见东厢边一朝西小园顶门洞,便是是园入口。入口内一小平地,铺卵石或碎瓦拼花,植几株树。前又一门,额曰“挹爽”,旁有砖花格漏窗,入门另有居室诸用,因暂不修葺,且暂勿及。
此为斯园前庭,乃连贯主体前部及从斯园进入“邃居”(后欲辟为宾舍)的过度空间。
前庭左侧,一砖砌空门洞,宽可5尺,便是是园入口,但见奇石嶙峋,山青水绿,别有一方山林飞来在眼前。入门又见左角拱桥,右角兔山亭,如前所述。入门铺卵石为面碎石为骨。
空门洞一边今不存,当以另一边相同之材料、砌法重做。上所谈及之漏窗,砖花格极细美,为今日砖厂之出不能望其项背,惜乎已有几格不在,更因此令人呵爱。如这几格无处可寻,也应掛“漏”。需知完壁固好,然倘有半片残珪在,其价值亦在一堆全瓦之上。
题 刻
如水为山之眼,题刻便是园之眼,点睛玄阙悉在乎此。除原有题刻外,再请一海内名家题园名。但名家也者,需要慧眼识别。名出已久或炙热倾时的人士,对于艺术,倒未必相干,可以到此一游之辈视之,切莫叫他塗鸦,坏吾私园风景。可请陈从周教授赐墨,如蒙俯允,满园荣光。
结 语
其实园林建筑材料,除名贵如湖石外,其余亦不过是秦砖汉瓦之属外加灰土而已,犹画家之水墨,音乐家之音符,并不足为他人异,要在善加运用,可成稀世之作。李笠翁“一家言”中云“牛溲马勃入吾药笼,用之得宜,其价值反在参芩之上”,便是营造真谛。
迫于时限,未能从容,率尔成章,以资参考。
颜财献于
古安平一笑置之居

【作者按】 27年前,余年方39岁,在安海建筑工程公司任技术经理及助理工程师职。时有两位来自台湾的施世榜后裔及施涛先生来找我,邀我为施涛先生住处安海七房修“凹寿门路”,施涛先生经手此事,台胞结算付款。我和旧建筑队领导黄继兴先生及古建筑专家杨仕潭师傅共同完成此项维修工作。工余,则入东侧园林,详究修复此园方案。我并着摇动笔杆手撰写一篇上述论文,希望能以此说服金主,来招揽我当时很有优势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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