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25章 省城请中医
柯蓉芳在县人民医院昏睡不醒近一个月了。母亲这一病,成了坎家旺心中锥心之痛。看着不醒人事的母亲,他心里十分的懊恨,他恨自己染上赌博恶习,惹得母亲常为自己担惊受怕,以致母亲突发重疾;他恨自己败家,十赌九输,惹得家里一年劳而无功,如果不是和父母在一起开灶,一家四口饱肚子都成问题。现在母亲遭此大病,家里甚至要借债才能暂且支撑母亲的医疗费;他恨自己言而无信、自食其言,每遇父母、妻子和兄弟好言相劝,都以假示人,应付家人。他也十分懊悔,后悔自己作为家里的长子,已然成家,却没有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后悔自己不是更多地关心关爱理解家人,却让家人,尤其让母亲总替自己担心;不是更多地替父母分忧,却总是在给父母添堵添难。想到这,他长叹一声,愤愤地手握双拳捶打自己的头。
吊瓶里的药水,滴溜滴溜在针管里缓缓流向母亲的血液里。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母亲,坎家旺心里十分的沮丧难过。他又想起自己年幼身患重病,母亲独自一人背着他,长途跋涉到县城医院看病的情景;想起自己念小学二年级的一天,戴着红领巾、拿着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家,母亲喜不自胜,抱起他嘻嘻笑着在地上转上好几圈,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那样的开心;想到自己念中学后,经常和几个不爱学习的同学一起贪玩、逃学、四处跑着看电影、抹纸牌赌小钱、抽烟,到了高中便开始学会赌。他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母亲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家旺,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家旺’?因为你是坎家的长子。你婆婆、你伯、你妈都希望从你开始,老坎家一天天变得‘旺’起来。赌赌赌,你看有谁是靠赌博发财的?人家发财的,有哪一个不是靠做正当的买卖发的家?”
“你也是做了爹的人,可还让你伯、你妈为你操这份子的心,你这是大不孝。”
“你媳妇一定在为你担心,睡不着觉;她心里一定揪心得很,不知道今后这日子怎样的过。”
他深感内疚和自责,哭丧着脸,“姆妈,我真是不孝啊。我对不起您,对不起伯伯,对不起这个家。是我害您得这么重的病,我心里不知道有多内疚,多难过,多后悔啊!姆妈,您一定要好起来,我绝不会再让您为我操心的,儿子要靠做正经事赚钱、发家。您好起来了,也好让儿子好好孝敬您,弥补自己的过失。姆妈,您听得到我说的话?您一定听得见的,您醒醒啊。”他把头埋在床上,低声抽泣。
坎家顺端着装满衣服的脸盆走进病房。见大哥正哭丧着脸跟母亲说话,自个泪水也不禁流了出来。正想上前安慰大哥,忽然看见二哥和庞玉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二哥、玉冰姐。”她放下脸盆,跑上前一头扑到庞玉冰怀里。
庞玉冰把手里购买的水果递给坎家福,然后用手抚着坎家顺的头,“家顺不哭,伯母只是累了,在床上好好休息几天。”说完,她用衣袖给她揩了揩脸上的泪珠。
坎家福也安慰妹妹,“家顺,别太难过。姆妈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姆妈一定会好起来。”
坎家福和庞玉冰一起走到坎家旺跟前,“大哥。”
坎家旺赶紧擦试脸上的泪珠站起身,“家福、庞姑娘。”他稍稍停了一会,“医生刚来查过房了,护士也刚为姆妈换过药。”
坎家福看着他,“哥,天色快晚了,今晚我照顾姆妈。你和家顺也累上一天了,你们就先回家去吧。”
庞玉冰接过话,“是啊,大哥。这日子还长,今晚我们俩来照顾伯母。”
坎家旺听两人说得诚恳,便转过身,低下头,握住母亲的手, “姆妈,今晚您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来看您。”
坎家顺在阳台晾好衣服进来。坎家旺向坎家福交代了几句,然后和妹妹先后走出病房。
庞玉冰看着不省人事的柯蓉芳,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嘴巴张开,呼吸短促,时有歇止。她握住柯蓉芳的手,感觉她的手有些冷。于是,她把自己的两手放柯蓉芳的一只手之间,轻轻地搓揉着,希望把她的手搓暖和一些。但好一会儿,柯蓉芳的手依旧冷冰冰。
庞玉冰起身提起红塑料小桶走出病房,不一会打来大半小桶热水,“家福,我给伯母洗洗身子,你帮我打打下手。”
坎家福拿那条白色毛巾递给她。庞玉冰接过毛巾浸泡到开水里,随后一把拿起拧干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脸;后将毛巾在盆里搓洗几把拧干,再轻轻地擦她左右耳际边;后将毛巾在盆里搓洗又拧干,再轻轻地擦洗后脑勺……再擦颈部。她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轻柔细致,深恐有什么闪失。
给柯蓉芳擦洗完头脸,庞玉冰让坎家福帮忙,两人一起轻轻地给柯蓉芳翻身。然后她将毛巾在盆里搓洗几下拧干后,给柯蓉芳轻轻地擦拭后背,后再搓洗毛巾擦洗她的胸前。
换上一盆水和毛巾,庞玉冰准备帮她擦洗下身时,发现她大小便失禁。于是,她仔细地帮她一块块地擦洗,直到下身擦洗干净,然后,帮她擦腿、洗脚,感觉她的身子有些偏冷,便将被子的边往她身子边拢好。
两人坐在病床边。庞玉冰把双手合在一起搁在床上看着柯蓉芳。坎家福也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把父亲告诉他的关于父母爱情的故事讲述给庞玉冰听。
庞玉冰听着听着不觉热泪盈眶,她不自觉地把柯蓉芳的手掌捂到自己的脸上,“家福,伯父和伯母的故事让我好感动,我真的好敬佩她,好喜欢她。”
坎家福用手帕帮她擦了擦泪珠,“玉冰,你对我姆妈的喜爱,她一定能感受得到。她也十分地喜欢你,就像喜爱家顺一样。”
庞玉冰长叹口气,“家福,我学医算是白学了,看见伯母病成这样,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低下头,忽然惊喜地抬起头,“家福,我们明天去中医大找李安欣教授。”
“李安欣教授?”
“是的。上学期她教过我们中医诊断学,他在华中医药大学附属中医院坐诊,很有名气的。我看过他写的《脑溢血的中医辩证和治疗》的论文。家和弟弟送给我的那本《实用中医精神病学》,对脑出血、脑血栓瘀血阻塞窍络的治疗,也有介绍。我们找李教授问问,看伯母的病能否中西医结合治疗。”
坎家福兴奋地握住她的手,“玉冰,我俩明天一起去找李教授。”
第二天上午,坎家福和庞玉冰乘早班车赶往华中中医药大学附属中医院。两人找到李安欣教授的门诊室,见好多病人在一旁等待就诊。于是两人站在一旁,看李教授给人看病。
李安欣教授谦和向病人问诊,摸摸病人的腹部、把脉、察看舌苔,再耐心细致的给病人介绍他(她)的病理和病机,说的病人口服心服。他提起毛笔给人开处方。病人拿过处方,心满意足的离去,病像好了一半。
两人在那里等候两个多小时,等李教授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李教授看了他俩一眼。
庞玉冰微笑上前,“李教授,您好。很冒昧地打扰您。我叫庞玉冰,华中中医大85级中医系学生,上学期听过您的课。他叫坎家福,华中师范大学85级中文系学生,我们特来向您请教。”
坎家福赶紧向他鞠上一躬,“李教授,您好。”
李安欣微笑打量了两人,“怎么,你们也来看中医?”
庞玉冰摇头,“李教授,他母亲患脑溢血,我们是想向您请教中医治疗脑溢血的可能性。”
坎家福走上前,“是啊,李教授。我姆妈从发病到现在,已在医院昏睡快一个月了,家人都十分着急,希望她能早点醒来,能快些好起来。所以,我们才冒昧地来打觉您,向您请教中医在脑溢血治疗方面的可能性,希望能得到您的指教。”
李安欣边收拾一行旅箱边问,“你们俩是川江来的?”
坎家福和庞玉冰赶紧点头称是。
李安欣提起行旅箱,“你们啊,运气好。走,我们一起上车回川江。”说完他向屋外走去。
坎家福赶紧从李教授手中接过行旅箱,跟在他后面。李教授走到一辆“红旗”牌小轿车前,“司机”打开后备箱,坎家福把行旅箱放到里面,李安欣坐前面,坎家福和庞玉冰坐车后面,车上还有一位十四五年纪的男孩。
轿车驶入城市主干道。坎家福高兴地看着庞玉冰,“玉冰,李教授说得对,我俩真幸运,不仅请到了李教授,坐上了小轿车,还结识了开车的长辈和这位小帅弟。”
“大哥,我叫任新华。前面的是我爸。”
坎家福立刻拱手,“任叔叔好,我叫坎家福,她叫庞玉冰,有劳您了。”
任叔叔呵呵一笑,“小伙子,你客气了。看见你们俩,叔叔很喜欢。”
庞玉冰和坎家福微笑看着他,“谢谢任叔叔。”
坎家福拉起任新华的小手,“新华弟弟,听说过‘杏林春暖’的故事吗?”
任新华摇头,微笑地看着他。
“三国的时候,有位名医叫董奉,隐居庐山。他给人看病从不收钱,而是让被治愈的病人在山里种植杏树。几年以后,被治愈的病人无数,山里的杏树也蔚然成林。每当杏子熟的时候,董奉便让贴出告示,让人用稻谷来换杏。于是,十里八乡的人,便提着稻谷来换杏,董奉先生又将收到的稻谷,悉数用于救济穷苦百姓。乡民们敬佩董奉的医术和人品,便写了“杏林春暖”的条幅挂在他家门口,于是被后人誉为‘杏林春暖’。此后,‘杏林春暖’一词逐渐流传开来沿用至今,常被用来赞誉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医生。”
任新华嘻嘻一笑,他看了副驾驶座上的李教授,天真的问,“家福哥哥,你是不是在称赞李伯伯呀?”
坎家福和庞玉冰呵呵一笑。庞玉冰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新华,你真聪明。刚才,我们在医院见证了李教授给人看病的过程细节,现今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所以,‘杏林春暖’用来形容李教授,那是名符其实,当之无愧。”
李教授呵呵笑着扭过头,“家福啊,你在华师大的书读得好啊。”
任叔叔微笑着向身后瞥了一眼,“家福啊,我们家就住在华师大附近天安街道58号。有时间到叔叔那坐坐,我们随时欢迎你。”
任新华一拍手,“家福哥哥、玉冰姐姐,我现在念华师大附属中学九年级。欢迎你们到我们家作客。”
坎家福欢喜地扶了他的肩,“谢谢新华弟弟,谢谢任叔叔。改天我一定前去拜访。”
庞玉冰看着坎家福,“哎,家福。今天真是不虚此行,既接到了李教授,又结识了任叔叔和新华弟弟。要说感谢,我觉得最当感谢李教授。”
李安欣转过身看了庞玉冰一眼,“你们这俩孩子真会说话,听了让人感觉就是舒畅。我们也算有些缘纷,你们俩都来自川江,我和任老板都在川江花芝林农场当了多年的‘知青’。”
坎家福惊喜地问,“李教授,那您认识王炳林书记?”
任跃进扭过头,“家福啊,你认识王炳林?”
坎家福点了点头,“去年我上大学前,我和我哥,还有一位同学,每天骑车到花芝林农场,贩犁换细米再换钱。我们和王书记打赌,如果我们一个月贩卖的犁子达到上万斤,他给了我们优惠的价,结果,在近一个月里,我们卖了近三万斤,他按场里的规定给了我们最优惠的价,而且给我们很多地鼓励。”
任跃进又扭头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你这孩子能吃苦受累,今后一定能做大事。”
李安欣笑眯眼,“王炳林是老书记的儿子。我们在农场当知青那会,和他是铁哥们。我们回川江,就是去见王炳林的。”
坎家福激动万分,“那……李教授,麻烦您代我向王书记问个好,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去拜访他。”
李教授哈哈大笑,“好啊,好啊。想必王炳林也一定很喜欢你这孩子。”
(责任编辑 胡采云)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