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青春修湘黔
平凡群星

(二十)
在将罗马车改装成铁路工程车这件事上,钳工班班长刘冬初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技术好,点子多。车、刨、铣、焊,样样精通,确实是个“万能的钳工”。在罗马车改道砟车的改装中的许多技术难题就是他帮助朱老头解决的。
主要的是汽车要在铁路上跑就必须装上四个铁车轮,火车用的车轮肯定不行,必须重新设计并且自制。
巨大的铸铁车轮要用很大的车床才能加工,当年芷江没有这个条件,最大的车床才是C620型,(分指修理连的车床更小,才C918型。)而加工这么大的工件至少得用30或者50的床子。

还是刘冬初,联系了自己原来的省属单位的大厂,才把8个铸铁车轮加工出来,解决了罗马车上铁路的最关键的难题。
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还能修车。只要他手头没有活儿,准去那辆在修车那儿一身灰一脸油地帮忙。除此之外,履带式拖拉机、空压机和发电机等等别人玩不转的设备他也能露上一手。
刘冬初有个外号叫“冬妹子”。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后来才知道是他家乡邵东的民兵叫出来的。因为他从小就有了这么一个小名。大概是他家的老人怕他不好带,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女孩的“贱名”。
每每我们叫他“冬妹”的时候,他很不高兴,要么不理睬,要么怒目而视。可是他越这样,大家反而越来劲,叫得更勤了。差不多把挑逗和激怒他当成了一种娱乐。
久而久之他也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地答应了。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对抗这种约定俗成的力量。当他满面春风大声地回应的时候,叫的人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刘冬初聪明能干,工作积极,为人也非常好。但他也有个毛病,太自信,爱吹牛。
当时,戴得起手表的人很少,更不要说主要是来自农村的铁建民兵了。
而从省四公司机修厂抽调来支援三线的刘冬初有四十二元的月工资。这在当时属于“高薪阶层”。
他有一只(大概是二手货的)瑞士“梅花”表。

他看表的动作很牛皮,先是很响地干咳一声(以引起人们的注意),然后高举左手,把胳膊用力向前一伸,再把腕上的表凑到眼前仔细地看,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现在是北京时间×时、×分、×秒!”
他喜欢把时间报得精确到秒。
有一天,电焊工伍贤儒买了一只半钢的“上海牌”手表。
这件事使整个修理连足足骚动、议论了三天。
当时,买手表完全属于奢侈的高档消费。
而且,就算你攒够了钱,你还得设法弄到一张“手表票”(当时芷江的手表是严格凭票供应的)。

伍贤儒所以能弄到票,是因为他曾帮一个学骑单车的女孩子把蹬掉了的车拐子焊好了,让她最终顺利地还上了那辆借来的自行车。
焊车拐子的故事发生后不久的一天,有人给伍贤儒介绍对象。
一见面,两个人都捂着嘴笑。
原来,那个姑娘就是学单车的女孩,而女孩恰好是百货大楼卖手表的售货员。
刘冬初则对伍贤儒这块新表不屑一顾:“国产表,走不准!”
两个人一对表,竟然相差了两分钟。

但他俩都说自己表的时间是对的。
伍说自己早上八点刚对过的。刘说,你就是八分钟前对过的也肯定是你的不对!
刘是邵东火厂坪人氏,口头禅是“你那个卵事”。他说,你那个卵事国产表!晓得我咯是什么表吗?
伍贤儒也是个极好强、极要面子的人,不由火冒三丈地说:“那就打赌!”
刘冬初针锋相对:“赌就赌!我还怕你?”
伍说:“如果我的不对,我就把它丢到井里!”
刘说:“如果我输了,我保证丢得比你还快些!”
两个人还发誓赌咒,说谁输了不丢就是畜牲。
当时,看热闹的司机修理工像吃了鸦片一样兴奋,好事的还偷偷地抱来了朱老头的半导体收音机,说都别争了,以中央广播电台为准,这里就有一个最高裁判。
谁知到了中午十二点,一报北京时间,刘冬初顿时傻了眼。
是他的表快了二分钟!
在一片“丢表、丢表!”的起哄声中,刘冬初哆哆嗦嗦地取下了那只“梅花”。

他没往井里丢,而是把表送到了伍贤儒的面前,有气无力地说:“你丢。”
伍贤儒气恼地看了他一眼,狠了狠心,一咬牙把表丢进了水里——一个盛了半桶井水的水桶里。
人们又一次欢呼,这一次是为了伍贤儒的善良,也是为了刘冬初的幸运。
从那以后,刘冬初就再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显摆他那只瑞士表了,完全改成了用隐蔽动作看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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