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爸”
陈定方
说我老爸傻的是我老妈,我老爸究竞傻不傻?我们来看他干的“傻事”。五十年代末,我父亲和他哥哥分家后,购置一批杉木杆盖了一所简易毛草房子,原本打算住几年后,等经济条件好一点拆了再盖砖瓦房。当时简易房子的柱子和梁子都用的是杉木杆。杉木杆盖房子一是直溜,二是不容易腐乱
。
那年,公社为了有利于生产指挥和加强上下级的联系,决定安装电话,要求各生产大队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安装电话的电线杆子。电话在当时属于比较先进的通讯设备。很多人都不相信人与人还可远距离说话。我们生产大队接到通知后,大队干部很是为难,要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几十根电线杆子谈何容易。就在大队干部为电线杆子的事发愁时,我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主动找到大队干部,说自家的简易住房全是杉木杆子,最适合做电线杆子。大队干部听了既高兴又为难。对他说拆了你家房子你们住哪?我父亲说大队临时仓库不是空着吗,我们家可暂时住进去。大队支书当即握着我父亲的手激动的说,你可帮我们大队解决了大问题,并表示今后你们家有困难大队一定会帮你解决。就这样,在我父亲的建议下,我们家的房子被拆了,柱子、梁子全部做了电线杆子,我们住进了仓库。
由于我们大队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就准备齐了电线杆子,所以成为最早开通电话的生产大队之一。大队干部受到了公社领导的表扬。
我们住的仓库几年之后倒塌了,我们借住在一个远房亲戚家,过了两年后才盖了三间草房。后来母亲和父亲一旦发生口角,母亲就说我父亲傻,一个主动让大队干部拆自家的房子,用杉木杆子当电线杆子,造成自家无房可住的人,听起来确实有点“傻”。但如果你了解我父亲的经历,就可以从中找到他干“傻事”的原因和动机。
我父亲是一个孤儿,不到两岁他的父亲就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原因是他父亲参加过贺龙的革命队伍。他母亲因丧夫之痛很快也病逝了,他是烈士的后代,靠他三伯父抚养长大。在中国革命胜利前夕,大约是1948年秋天,国民党即将灭亡时,大肆扩军,到处抓壮丁,我父亲也被抓了壮丁,被迫成为一名国军。但不久他所在部队就起义投诚了共产党,他又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如果不是因为有病,按照他的资历,加上他有一定的文化,只要不在战斗中牺牲,很有可能成为共和国的将军。不幸的是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造成他一时精神错乱,无法继续参加战斗,被部队派人送回原籍。由于当时战争还没有结束,送他回来的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立马就走了,造成后来无法与他所在部队取得联系。他本应该属伤残军人,享受政府的优抚待遇。如果当年有退伍军人事务部,一定可帮他找到他所在的部队。因病被送回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初步恢复正常。但他对当时在部队的一些情况只有一些零星记忆,比如他经常帮战友写家信(他上过私熟,有一点文化),部队在哪里打过仗,死了很多人,坐货车皮火车一坐一夜等等。但问到他所在部队的番号,连长排长班长的名字时,他说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最大首长好像叫杨德志。直到他去世,一直都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病好后,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从此过上安稳的农耕生活。一个经历过战乱和参加过战争的人,最懂得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他曾告诉我们在战斗中他的很多战友都牺牲了,他能活下来就是万幸。因此,他工作积极,处处为别人着想,谁有困难他都主动帮忙。
从我懂事起,他一直是生产队干部,当过队长,保管员,记工员,会计,因为他有一定文化,算盘打得相当好,我小时候打算盘就是他教的。有时他一个人兼几个职务。社员们都信任他,他大公无私,见到损工肥私的人和事,他敢说敢批评。在我的印象中,生产队保管员是实权派,队里仓库钥匙在他手上,生产队所有公共财产都由他保管,要想占便宜很方便,我父亲担任保管员时间最长,可能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
其实,我的父亲并不傻,他只是懂得感恩,事事处处为别人着想,只要有利于集体的事,他都不惜牺牲个人利益。所以他让大队干部拆屋做电线杆子就不难理解了。他的傻子精神多少也遗传给我一点。90年代为帮助有困难的同学、同事、老乡,还有亲戚,我借岀了不少钱,大多数都言而有信,到时归还,但也个别人,有借无还。最典型的是我一个老乡,1992年他因父亲住院,找我借了一笔钱(相当于我当时五个月的工资),到今年都40年,没还我一分钱,我也没打算要了。有时我想,下次碰到他一定要他还钱,真的见到他后却张不开嘴,欠钱的人好意思,借钱的人还真不好意思要他还钱。不还我钱的人还有几个,我爱人有时也说我傻。这可能是遗传基因在起作用。
2022.2.19
作者:陈定方 铁路退休员工,中共党员。湖北荆州人,爱好文学和音乐。近期在《江陵文学》《南国文学》巜作家美文》巜今日头条》发表作品十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