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19章 少林寺和塞林格的眼泪
不老湖边,坎耘昌吃完饭菜将碗筷放在小凳上。坎家和赶紧放下手中的铁锹,上前拿起碗筷到湖边洗。等他回来,父亲端祥着眼前这个小儿子,中等身材、清瘦,却一身阳刚之气;贪玩、不爱读书,却有情有义。他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个儿子。他见儿子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两手扶着儿子的一双稚嫩的肩膀,“家和,你姆妈跟伯说过了,既然你姆妈和二哥都没意见,你就安心去少林寺吧。”
坎家和惊喜扑到父亲怀里,激动流出两行清泪,“伯伯。”
坎耘昌一脸和蔼,“家和,伯伯知道你有习武的天赋,可古话说的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现今这个社会,你不多读点书,多懂点文化,就算你有一身功夫,终难成大事。”
“伯伯,我会好好学文化的。”
坎耘昌把他搂在怀里,“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到了那,善待师傅,善待同学和朋友。男孩子气量要大点,多吃点苦、受点累、吃点亏、受点委屈,那都不是事。”
“伯伯,我记住您的话了。”
坎耘昌右手给他擦拭泪水,“你性子野,喜欢贪玩,去了少林寺,得好好改改。”
“嗯。”坎家和点头。
“明天早上你就安心走,伯伯就不送你了。家里的事,有你伯伯和姆妈在,你就不用担心。”
坎家和又一次把头靠在父亲的胸膛,“伯伯,您和姆妈也要好好保重。”他一串串泪水哗哗往脸颊下淌。
坎耘昌用袖口给他揩了揩泪水,“不哭,不哭。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坎家和后退几步,“伯伯。”他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父亲上前扶起他。一阵秋风吹过两人头发,湖边鸭子欢快地发出“嘎嘎嘎”的叫声。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坎家和吃过母亲做的早餐,然后提起姐姐送的那口棕色皮箱出门。 坎家顺从房间推出自行车将后车架搁起,母亲从大门出来泣不成声。坎家顺上前搀扶母亲也不停地流泪。这时,婆婆李银芝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和孙儿呀,你这是要出远门啊?”
坎家和赶紧放下箱子上前搀扶着婆婆,“婆婆,您怎么没多睡会呀?”
李银芝望着孙儿,“婆婆晓得你今天要出远门,一宿都没合眼。出门在外,可要平平安安啊。”
坎家和将脸贴在婆婆脸上,“婆婆,我晓得您舍不得我。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您也保重身体。”他后退几步,在婆婆面前双膝跪地,然后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坎家和又来到母亲跟前,“姆妈,您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柯蓉芳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家和,你这么小,从没出过远门,突然就走这么远的地方,姆妈心里好担心。”
“姆妈,您不要替我担心,我会好好用功,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一定保重好身体。”
柯蓉芳用袖口擦拭了脸上的泪珠,双手捧着儿子的脸,“姆妈相信你会用功,也会更懂事。一个人在外,别偷懒多勤快点,别呆板多机灵点,别过多计较大气点。尤其不要动不动就和人打架。”
坎家和频频点头,“姆妈,您和伯伯的话我都记住了。”他后退几步,在母亲跟前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姆妈,您保重。”
坎家和随姐姐一起走向那辆自行车,坎家顺上车骑车前行,坎家和坐上她自行车后座,自行车驶离村子。
坎家顺送弟弟到江林镇汽车客运站,替他购买了车票,随后从风衣兜里拿出包有东西的手帕随车票一起放到家和手里,“家和,你习武体力消耗大,姐给你200块钱做零花用。”
“姐,姆妈已经给了我好多钱,我不用你的钱。”他将手帕推还给她。
坎家顺把手帕放到他手里,“姐让你拿你就拿着。想再多姐也没有了。”
坎家和上前拿着手帕,扑到她的怀里,“姐。”姐弟俩紧紧拥在一起,两人泪如雨下,难舍难分。
中医大校园里,上午的课结束了。庞玉冰随同学们刚走出教室,辅导员老师递给她三封信。她看了下信封笑了。原来,三封信一封是坎家福写的,一封是余艳红来的,还有一封是坎家和写来的。她先拆开坎家和的信,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展现在她的眼睑:
玉冰姐,你好!
来少林快一个月了,我好想你,想念家、想婆婆、伯妈、姐姐,想二哥。我在这里学习生活得很好。班上有18名同学,我要数大哥了,同学大多是小弟。我们现在学的是少林童子功,早上六点钟起床先跑步两个小时,然后练习一小时马步桩、再上两节文化课,下午上两节文化课,再练习一小时椅子桩和丁字桩,晚上练一小时的身法,再念一小时视、听、抓、举等,因为以前有些基础,所以这些方面都能适应。
庞玉冰看到这,她掩信沉思,眼前似乎一会浮现出坎家和和同学们站成一列,双手紧握放在背后。随后,大家身子蹲下、双腿像蛤蟆向前蹦哒前行的画面;仿佛又见他和同学们练人倒立、双脚靠墙;又仿佛见他和同学们站在两木桩上蹲马步;又仿佛看见他和同学们在班上听老师讲课……
想到这,她脸上荡漾丝丝微笑。她边走边继续看信:
不好意思,玉冰姐,我把你送的球鞋穿坏了一双,我找来针线,刺破了手指,总算把鞋丰(缝)好。
玉冰姐,天冷了,注意保暖。就写到这了。
想念你的家和。
她欢喜地嘀咕,“家和弟弟真不赖,越来越可爱。”她正将信装回信封,董昕萍从身后跑了过来,“玉冰,又在夸那个‘想你的福’啊?哟,收到好几封信啊。”
庞玉冰紧紧地把信攥在手里,微笑着快步往前走,“昕萍,想你的那个人正在看你哩。”
董昕萍朝前一望,只见刘亚峰在前面人群正向她俩张望。她呵呵一笑,“白痴,他一定在等你。我看看去。”说完,她向前跑去。
董昕萍小跑几步,“亚峰。”
刘亚峰缓慢地抬起头,见董昕萍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董昕萍热情地走上前,“亚峰,你是去食堂吧?我陪你去。”她上前要挽他右胳膊。
刘亚峰将她胳膊肘一甩,“董昕萍,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要是让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董昕萍一笑,“我巴不得别人看见才好。”她又要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刘亚峰又一次用力挣脱,“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学校,女孩子家注意点分寸好不好?”
他独自往前走。董昕萍跑上前站在他的前面,用手指头指着他的头,“刘亚峰,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脑子里就一根筋是吧?好啊,你就等着撞墙吧。哼。”她愤愤地转身跑着离开。
刘亚峰扶了扶额上的眼镜,“董昕萍,你……”见董昕萍已经跑了很远,便甩了甩手,扶了扶眼镜向食堂走去。
坎家福也收到弟弟坎家和的信。从信里,他得知弟弟平安到达少林寺,习武、习文一切都安好,他十分高兴。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勉励弟弟勤练武术,尤要多学文化。
第二天上午,他肩背着书包,去校园邮政所将信放进邮筒,然后向操场方向走去。他刚走到操场边的林荫道上,同班的周文光、李子文等同学向他跑来。
坎家福和他们打招呼,忽然看见辅导员老师杨爱君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他一路小跑着过去,周文光和李子文在他身后笑嘻嘻地指指点点。
坎家福微笑跑到她跟前,“杨老师。”
杨爱君一笑,“家福同学,找我有事啊?”
坎家福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又从书里拿出一封信,“杨老师,这是我写的《入党申请书》,也是我向组织递交的第一份入党申请书。”
杨爱君接过《申请书》,“你想加入中国共产党,好啊。不过,得接受党组织的教育和培养。好好表现,到时我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谢谢杨老师。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
李子文见了这一情景,兴奋拍手,“唉,周胖子,家福是不是给杨姐姐写情书呀,啊。”他拍手哈哈大笑。
周文光呵呵一笑,“‘李关关’,家福这小子发出‘关关’的叫声了。”说完,他哈哈笑着向前跑去,李子文扯起腿向前追赶他。
杨爱君和坎家福并排着在林荫道上向前走。
她看了眼他手中的那本书,“《麦田的守望者》,这部小说我也看过,家福同学,你在看这本小说?”
“嗯。它是美国作家杰罗姆·大卫·塞林格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人们可能更多地欣赏这部小说艺术魅力,可我更喜欢作者塞林格的处世态度。”
“哦,说来听听。”
“美国白宫曾邀请塞林格参加一个由总统肯尼迪为美国著名作家举行的宴会,两天后总统夫人又亲自打电话邀请他参会。这是一份极大的荣耀,但塞林格却拒绝了邀请。”
“拒绝了邀请?”
“是啊。塞林格担心抑制不住自己的虚荣心,更害怕总统当面邀请他出任公职,使他不能安心写作。后来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肯尼迪总统当晚真的想任命塞林格做他的发言稿撰写人。”
杨爱君频频点了点头,“富贵不能淫,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耀和地位,塞林格是真做到了。”
坎家福继续向前走,“第二年,肯尼迪总统遇剌身亡。葬礼的那天,塞林格和女儿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直播,当肯尼迪的棺椁出现时,他潸然泪下。据说,那是他女儿有生以来唯一一次看见父亲落泪。”
“真情流露。这是一个令人很感慨的故事。”杨爱君看了他一眼。
两人正边说话边往前走,只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杨爱君见了赶紧上前打招呼,“年主任,您好。您这是上哪去呀?”
杨爱君称呼的年主任叫年伯乐,是华师大学报副主编。他扶了扶眼镜,热情招呼道,“你好,小杨老师。我找你们班上一个叫坎家福的同学,想请他去我办公室一趟。”
坎家福微笑地和杨爱君对视了一眼,赶紧上前打招呼,“年主任好,我就是坎家福。”说完,他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年伯乐向他伸出右手,“噢,你就是坎家福啊。好小伙子,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这样,你明天下午放学后去趟《华师大学报》编辑部,我和你好好聊聊。”
坎家福握住他的手,“谢谢年主任抬爱,我一定去拜访您,请多多指教。”
年伯乐右手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好啊,我们回见。杨老师,回见。”
杨爱君微笑欠身,“年主任,再见。”
(责任编辑 胡采云)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