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绝对文学 绝对文学 2022-02-19 00:00
绝对文学2022第44期（总第972期）
我的回忆（二十三）
任 性
刘凤云
任性，小时候听到这个词，就觉得这是贬义词，认为任性就是脾气特别执拗，用一句话说，就是：宁死不下驴，认死理儿。后来长大了，步入社会，接触的人多了，经历的事也多了，对任性两字又有了新的认识，而现在对任性的说法还有，有本事就任性，有钱就任性。
我也很任性，但我没本事，没钱，也不是那种在某些事情上不听别人意见的任性。我的任性就是，只要认准这件事情是对的，我就要坚持，有时，我也为此吃过亏，得罪过人，但是，我不会委曲求全，盲目随从，墙头上的草随风倒，人云亦云，落井下石，没立场，没观点。
我在穿着打扮上，就很任性。小时候，我在农村，那时的条件比较差，奶奶织的小粗布，穿在我身上，都夸我穿的好看。参加工作后，在那个到处是一片黑灰绿，穿着不分男女的七十年代，我还是穿出了自己的风格，虽然料子的颜色质量，我不会改变，但我设计的款式，绝对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因此，慢慢的，我也成了县里的名人，烫发第一，喇叭裤第一，西服第一，旗袍第一，连衣裙第一，翻毛皮鞋第一……在那个三万人口的小县城里出尽了风头。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没有一个人不爱穿，只是风格不同。我不讲究贵贱，不讲究牌子，只讲究颜色和款式。有的人衣服很贵，颜色和款式同样，换来换去，感觉就那一件，其实，我比他们花的钱并不多。我只是同样的价格，穿出不同的颜色和款式，所以在人们的眼里，我的衣服很多。对于我的穿衣打扮，我听到太多的赞扬，说我，身材好，穿的洋气。但也有一些人对我讽刺挖苦，说三道四，说我太疯，难养。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不论是谁，赶集上店，走亲串友，参加宴会，都会挑选自己喜欢穿的衣服，只是爱好和眼光不同，为什么我穿衣服就有些人对我说三道四呢，我很不理解。还有的人，他们对我既羡慕又嫉妒，其实，他们也很想和我一样，只是不能解放自己，总是站在家门口，走不出去，又不想回来。
我的穿衣打扮成为县里的一个亮点，也成了大家舆论的话题，领导也对我有了看法。有一天，领导找我谈话，批评了我，说我穿的太张扬，与社会脱节，说我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让我朴素一些，大众一些，并让我写检查。对于领导的批评，我很委屈，很不理解，更不能接受，我自己挣得钱，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仅此而已，我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我工作积极上进，年年评优，我每月的四十元工资，雷打不动，交给母亲十元，交给奶奶十元，我自己留二十元钱的生活费，我够节俭，够孝顺。我资产阶级生活作风是什么？我究竟错在哪里？不就是爱穿一点儿吗？我任性，我不想检查，但我还是写了，白纸黑字，满满一张，可我写的那是检查吗？那是我的申辩，那是我对世俗观念的抗议！
检查
尊敬的领导：
首先谢谢你在百忙之中找我谈话，你一个县委领导，县城三万多人，你能关注到我一个小小的职工，特别是我的穿衣打扮，你太有心了，我受宠若惊。
关于我的穿衣打扮，你给了我很多的意见和建议，我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说我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我没文化，脑子愚笨，暂时还不能理解。我认为，穿衣打扮，只是我的一个风格，一个爱好，我还真没想到问题有这么严重，竟然和资产阶级挂上了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在深深地思考中，也许我哪一天，真的想通了，我会改变自己，但现在还不会。
我承认，我爱穿，但我没影响到别人的生活，更没有铺张浪费，更谈不上是什么资产阶级生活作风。爱穿，是我的心情，是我积极向上的一个动力，听说某些人的毛料衣服一件就是六十多元，一块手表一百多元，那算不算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呢？要论资产评估，我不是雇农，也是个贫农吧，要论衣服的颜色和样式，那是自己的爱好和自由，这也没什么具体的明文规定吧？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应该是对工作的态度，对社会的贡献，而不是看他的外表，看他的穿衣打扮。
以上是我的一点儿想法，不妥之处，还望领导多多批评指教。
我服从领导，如期交上了那份“检查”，可效果又怎样呢？自那以后，我的穿衣打扮，不但没有办点儿改变，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越穿越大胆，越穿越疯狂。大红色的喇叭裤，裤脚有九寸宽，一件灰色的西服上衣，只有一个扣子，大格子八片裙刚过膝盖，黑冰丝衬衣，肩上一朵大花，简直是五花八门，十分显眼。有一次，我去北京出差，心里想着，办完事就返回，可别去逛商场，万一我看上了哪件喜欢的衣服，我这点儿工资，在那里可消费不起。回来的车站上，我在那里闲逛，看到很多人在那里排队，我很好奇，也凑了过去，原来是买衬衣的，刚刚时兴的珠丽纹面料，白底儿黑花儿，闪闪发光，漂亮极了，我太喜欢了，不买心里痒痒，我也排起了长队，以赶车为由加了个塞儿，如愿以偿买到了那件衣服，虽然花去我一个月的工资，但我想到回到那个小县城，又可以穿出去显摆了，心里觉得美美的。
我就这样，在穿衣打扮上，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接受领导的批评，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时间大概过了半年，领导又找我谈话了，还是穿衣打扮的问题，心想，这次可不是只写个检查那么简单了，反正我也没做错什么，随便吧。没想到，这次领导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但没有批评我，还表扬了我，说我赶潮流，懂生活，是引领社会高消费的典范，省里要来采访我，让我做好准备，还要把我的事迹和照片发到报刊上和《生活画报》上，让大家向我学习。
一会儿批评，说我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一会儿又表扬，说我是引领生活高消费的典范，总以我穿衣打扮说事，批评也好，表扬也罢，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就要坚持。我的坚持，也终于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那天，省、市、县，来了好多人，他们采访了我，给我拍了好多照片，和我一起的，还有我们县里几个比较爱穿的人。县委、团县委召开了大会，领导让我在那次大会上谈体会，我说，我并没做什么，很简单，就是喜欢服装设计，穿衣打扮。我从不刻意追随某个人，要适合自己的特点，穿出自己的特点，自己的个性，只要自己喜欢就行，每个人爱好不一样，自然条件也不一样，高矮胖瘦，顺其自然，瘦有瘦的风格，胖有胖的风韵，高有高的长处，矮有矮的特点，希望大家解放思想，穿起来，美起来，让我们的小县城美起来，让社会美起来，从我做起，穿衣打扮外表美，积德行善人品美。
我现在退休了，也到了六十八岁的年龄，但我还是那样爱穿，爱美，我不会因自己的年龄而改变自己，我要坚持下去，和那些年轻人比美，穿的漂亮但不妖艳，样式别具但不做作，走自己的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一个自尊自爱的女人，做一个外表美，心灵美的女人，这就是我，一个任性的人。
作者简介：
刘凤云，河北衡水人，1955年出生，小学三年级文化。喜欢写自己的生活经历，和身边那些平民百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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