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只鸟一起苏醒的。它呆立枝头,就那么安静,似乎就是我的现世,我喜欢静修,喜欢一个人在晨露里隐藏着一种感触,它呆坐,看着这个人间,我在想,我眼中关于世界的形、色,与它眼睛里看到的一样吗?我看着花朵那么唯美,月亮也淡淡的,它呢?如果熬到月亮升起,是不是也与我眼中所见略同,不知道,我不懂一只鸟的认知哲学。
庄子进入蝴蝶的梦,蝴蝶进入庄子的梦。这样的哲学我一直无法参透,我是俗人,只喜欢尘世庸俗的情爱,包括泥沙俱下的生活。并不是所有的热情,都必须给予一种具象的载体,我就喜欢孤独中热爱,热爱中孤独。或许,这句话像一种锲子,嵌入一个人的命里。
说实话,我对于一天的任何时候都毫无偏爱,我只是喜欢清晨中靠近一切未知的事物,花朵也是,开几朵,败几瓣,都无法提前知晓,清晨是走向未知的第一站,有人会说,黑夜万物也在动啊,该发芽的发芽,该开花的开花,但是黑夜里,我们是全息的,我们的眼睛、耳朵都处于一种躲避,深入黑暗的沼泽。
看到有人清晨就入山,不禁在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那种打开的感觉,在山中听见不同形态的触角抵达人的寂静,眼中的草木,耳中的溪水,就那么横在一个人的意识里。一个人,喜欢这些吗?
喜欢,我毫无迟疑地告诉你,人类在草木中修复疼痛,尘世过得够憋屈了,我们必须学会治疗自己,我们几时回来?几时再来,可能与情绪有关,情绪像一条易变的河流,它随时会改变走向,它可以发散在不同的光阴里。立春,百花献媚,我在晨光中奔跑;盛夏,草木阴阴,我渴望晨露的微凉让我感受光阴的另一种面孔;入秋的叶子,也一定追问童年和盛年之后,自己应该去哪里?就怕大雪落下,清晨或许成为一种劫难或躲避,我们弹着暖气流过的琴弦,与每一个清晨一一告别,从此,不问世事。清晨变了吗?没有,你来与不来,它都亦然,一个人,躺在松软的床上,想着已知的过去,有点失望,未来可期,必须从清晨开始,让时间抢占先机,让每一种合理的念头都开始布置自己的命运。
我们丢失了田园,原以为我们站在高处,没想到,我们仍处于乡村经验里。用乡村的思维去体验城中的生活,菜市场散发的气息,让我无限怀念乡村的菜园,我们踏着晨露去摘下那些鲜嫩的青菜,大火熬制的汤水,有家的温暖,长幼有序,全在一种既定的秩序里。
鸡在树上,乡村开始唱歌的,不是它们,比它更早的是,是那个卖豆腐的人,他的长调落在窗台,听到他的声音,一个人对老婆说,该起床了,地里的草,是时候检验锄头的光芒了,一个人扛着一把锄头,消失在晨雾里。
有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叙述,清晨那么安静,用抒情的笔法,一定会有虚假的感觉,描写过重,晨光就少了味道,多了浮夸,描写少了,似乎晨就成了一种读不透的书,它在那里,又像不在那里!适可而止,必须让清晨代替它自己说话,让笔成为它的叙述者。
炊烟袅袅,或许是解构主义。
它开始解构一个人的孤独,让生活之于理想,从一种庸俗的天堂开始,我认可的生活,一定有一缕炊烟,它空灵在上。炊烟在上,青瓦在上,我们都在下面,是看客,看风吹草动,看人间疾苦的那一声长喊:“开饭喽!”
声音大小,与生活的底气无关,它成为清晨的一种安好,让所有的迷路的人遇见那一声呼唤,都能找到心里的位置。
我的位置,在一片草叶上,一个人,常常需要十月怀胎,让草木生出智慧,草木衡量着每一种人与理想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