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镇的黄昏(散文)
许小鸣 / 文
在年的脚步声中披红挂彩,年末忙碌工作剥尽了诗情画意,只有在古镇的街道上看到了红彤彤的春联,才惊觉年已逼近。到了黄昏的饭点,晚饭即将开锣,街道上飘溢的香味夹杂鼎沸的人声 ,在这个五味俱全的滋味中有我最喜欢的花椒的味道 ,它是做潮汕美食肉卷必备的一种调料。肉卷是潮汕传统节日家家户户必备的一道家常美食,也称之为“果肉”其实我觉得应该说“裹肉”更恰当,我甚至怀疑开始就是叫“裹肉”。看到它你就想起年的味道。
十字街口,老式的乒乓粿披在竹篾圆編上,包着透明薄膜,油光泽亮,晶莹剔透,相貌堂堂。我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凑上去。卖粿的人见我不买,只是拍照片。本来已经凑近的笑脸马上拉得比乒乓粿的皮还要皱。我知趣的退去,走过了百年老店,平底煎锅的油温似已发青,蚝籽倒下,溅出了薄雾,发出“滋滋”的声音,薯粉与鸡蛋调成的浆汁收尽了蚝籽的甜味,凝结成块,一盘蚝烙做成了,同时延续了一个老店的手艺和揭阳人的饮食文化。这是砲台老市一角的景观,黄昏的街道,烟火气息隆重,令人流连忘返。
这个香气四溢的黄昏,我在砲台古镇穿街过巷,清一色整齐的骑楼,构筑成长长的街道,有很多年代感极强的物品出现在这里,那是我儿时常常看见抑或用过玩过的器具。最惹人的是京北渡口上来的那一段街巷,两旁布满米粿店,刚刚掀开蒸笼的韭菜粿,氤氲着热气,韭菜的香气四溢,鼻子再失灵的人大老远都能被勾来了。粿皮并不是用米粉做的,应该是用薯粉,薄得透明,满肚子绿得发亮的韭菜清晰可见。米粿也不示弱,颜色就像三月的婴儿脸,粉粉的软软的,一碰见了非亲一口不可。
拐了一个弯,就到了关帝庙。关帝庙的周围紧挨着店铺,被不太宽敞的街巷包围着,很像一个院落。关帝庙好像很多地方都有,但这里的关帝庙有点不一样,它位于砲台镇老市中心,座北朝南,建筑面积420平方米,正面有阳埕350平方米。这座关帝庙建于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为三山门殿堂结构。清康熙甲辰年(1664年),清乾隆丙申年(1776年)两度重修,因此外观富丽堂皇,飞檐斗拱,画花点娆,使它极富清代建筑,内里明代痕迹已经不算明显。听居住在古镇的朋友说,每年农历二月初八开埠纪念日和农历五月十三日关公诞辰日都在关帝庙举办庙会,规模宏大,盛况空前。老市有18条商业街道,每一条街道都可以通往关帝庙,初次来到这里的人常常会被绕晕,会误以为每条街道的尽头都有一个关帝庙,故有“砲台18个关爷宫”之说。在关帝庙前阳埕左边出去,有一条狭长的小巷,骑楼依旧伫立,已有百年,这段街道被称为“米市”,古时有谚“宫前米市通三县”之说,即米市辐射到周边毗邻三县。可见这里地处中心位置且地位显要。可不是吗?你看看,往南走出这段街道,就直达榕江边,通向京北渡口。坐船到对面,就是潮阳了。传说当年砲台新市雷浦的美女苏六娘就是在这里坐船逃婚离家出走,投奔意中人郭继春的。小时常听姚璇秋演唱的潮剧《苏六娘》,六娘别继春一幕有词曲曰“京南京北一溪水,别时容易见时难。”指的就是这里。如今潮剧已远去,余韵犹在耳。
这里确实是一个四通八达的中转站,因为占尽地利,陆路发达也没有影响到它的存在。交通方便形成了一处经济文化中心。于是,关帝庙的青砖緑瓦里就蕴藏着厚厚的历史。关帝庙曾经与历代政治活动关系密切。清代在这里设置了揭阳北寨司,以署治政,为县级行政机构,辖梅岗、地美、桃山三个都。民国时期,也在这里设置揭阳第二区署,区警察所,辖旧制梅岗、地美、桃山三个都。在中国共产党党史上,声名赫赫的“砲台三日红”就发生在这里。1927年4月21日,广东省特派员彭名芳随第二次东征军进入揭阳领导农民运动,率二区农会赤卫队3000余人成功攻占了砲台镇,建立了苏维埃红色政权,在这里行使政府权力三天,这就是“砲台三日红”。彭名芳、颜汉章、吴涵、沈子卿等曾在此办公,是潮梅海陆丰地区以澎湃、杨石魂领导的农民运动建立苏维埃政权的又一次尝试,虽然23日撤出,仅仅三天,但在潮汕影响很大。1927年10月1日至3日,南昌起义军叶挺率24师,贺龙率第1师、第2师以及东江农民自卫军部分兵力,绕道经砲台镇过京北渡往普宁流沙,在砲台镇组织横渡榕江的临时指挥部也设在关帝庙内。经三日三夜人力摆渡,全部渡过榕江进发普宁流沙与周恩来汇合。虽然现在的关帝庙已经与政治中心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它青砖瓦砾里潜藏着的历史,成为古镇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依然孕育着古镇的人们。
黄昏橘红色的阳光,照在灰黑的墙体上,透出安谧,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对你微笑。而我最喜欢的是它的美食与原汁原味的青石板旧街,这是我愿意为它花费半个下午交流的原因。逛累了,找个食摊,美餐一顿,艳一下庙里的神仙。没有穿衣戴帽的骑楼,那种古朴悠然给人放松恬静的精神抚慰,那种能治愈你紧绷的神经切割后的累累伤痕的惬意,使你心安。百年的古镇,但愿它能再活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