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青春修湘黔
经历会战

(十六)
在湘黔铁路上,汉语词汇使用频率最高的恐怕是“会战”这个词了。
整个湘黔铁路是大会战,各省指(除湖南之外还有贵州和广西都有省指挥部)亦称大会战。各分指是会战,各县指是小会战,各施工单位也时不时地组织自己的“会战”。
总之,各种大大小小的会战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我到分指汽车队以后就碰上了好几次运输会战,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1971年的夏秋,湘黔铁路的桥隧工程进入了关键阶段。
各县指的工地每天都急需大量的水泥,于是,分指命令后勤部立刻组织抢运水泥的会战。
经过周密的安排和战前动员,汽车一、二连的三十台罗马车在八月初的一个霜露浓重的清晨从芷江鱼贯出发了。
当时,在一再强烈的要求下我也被批准参加了这一次运输会战。虽然我是个车工,我去了也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和一个修理工(现在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乘坐的是一连一台序号为92518的罗马车。
司机姓刘,三十多岁,邵东人。因为他这台车是全车队出了名的差(车况)车,所以把他这台518号车安排到了车队的中间,也好有个照应。
车队以平均不到二十公里的时速前进。
经过榆树湾(怀化)后,转向安江进发,准备越过天险雪峰山。
我们是凌晨四点钟在毫无食欲的情况下胡乱吃了一点早餐的,准备到安江去吃中午饭。
但车队还在艰难地翻越鸡公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所有的人都已经饥肠辘辘,恨不得插翅飞到安江去美美地吃上一顿热饭。
在攀爬鸡公界那段最长最陡的大坡时,518号车已是如牛负重,发动机响得震耳欲聋。已经使用了一挡。
如果是车况好的车,在空驶的情况下使用二档甚至三挡都应该是很轻松的。
我们的预感是,不妙,这车很可能要抛锚!
果然,在一个向右转最陡的急弯处,车子的发动机有气无力地哼了几下就熄了火。
再任凭你怎么打、怎么摇,发动机就是一声不吭。

失去了动力的罗马车的制动系统极为沉重也极为危险。我们冒着车毁人亡的危险把车小心翼翼地倒到了一个较为平缓的地方,对车进行检修。
经过检查,原来是汽车的发动机气缸垫(俗称气缸床)在长时间的高速运转的情况下被冲坏了。缸套里的冷却水流进了汽缸,所以再也不可能打得着火了。
要修好这台车只有更换新的汽缸床。
但是,后面所有的车没有一辆车带有这种配件。(通常只有汽车做大修或者三保的时候才能用得上这种配件。)
最后,所有的车都走了,孤零零地将我们三个人和一台车抛在了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望着西坠的太阳一点一点地收起了它的余晖,夜色越来越浓重,又饥又渴的三个人一筹莫展。
到了深夜十二点左右,我们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决定下山去找一点吃的。
借着一只手电昏暗的亮光,我们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下山。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靠近公路的山谷里看见了电灯的光芒。
这使我们格外地惊喜,这山沟里居然还有电灯,还有人烟!
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一个林业站的小木材加工厂。电是他们自己的小发电机发的。
更令我们惊喜的是他们的炊事员还没有睡,他们的铁锅里还有小半锅剩下的、以锅巴为主要内容的冷饭!
问清楚我们的情况后,善良的炊事员带着歉意说,真对不起,一点剩菜都没有了,而且火也封了。
他指着地上的几棵生大蒜苗子说,能就饭的菜只有那个了,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事后细想他那句话总觉得有些荒唐,生的大蒜苗子怎么就叫“菜”呢?)
当时我们都像急了眼的饿狼一样,那里还管他什么生的熟的,一人抓了两根大蒜苗,洗也没洗,剥了外面的皮,就着冷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只不过分把钟,那半锅冷饭就被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个炊事员大概被我们的吃相吓坏了,当我们还在用发绿的眼睛寻找着任何可以吃得的东西的时候,他忙不迭地摇着手说:“没有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回到车上,大家为了抵御山区的寒气和潮湿,只好挤进驾驶室里,也不敢合眼,就这么眼睁睁地熬了一个通宵。

天蒙蒙亮的时候,从芷江赶来的救援车到达了。他们还携来了三角牵引架,装好后,一路牵引着故障车朝安江走。
我们抛锚的地方距安江其实只有十来公里。但就是这十来公里,也足足折腾了我们两个小时。
由于是硬牵引,加之罗马车车身很长,在拐几个急弯时都费了天大的劲。尤其是离安江最近的那个急弯,两台车几乎卡在哪里。经过反复进退,调整角度,才勉强通过。
到达安江的汽车修理厂时已是上午九点多钟了。
将故障车拖进厂之后,我就随后续的车辆赶往邵阳了。老刘和那个修理工则留下来修车。
但直到这一次会战结束时,那台倒霉的518号车还趴在厂里动弹不得。
抢运水泥的会战,分指车队前后投入了近百辆车,而且是昼夜不停地跑。为了保证安全,采用了三人两车制,人休车不休。
短短的几天,我们就将数千吨水泥安全地运到了急需水泥的第一线工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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