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山乡里的奶奶文图／梁成芳
乡下，我有个九十二的奶奶。
奶奶是我父亲的干娘。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来往着。多年来，关系已远，但至今活在世上的长辈只有她和母亲了。母亲说让我抽空儿一定去看看她。
我顺着先前去过的山路终于找到了奶奶的院门。
“啊！”我吃了一惊。奶奶的朱漆大门上贴着两张獠牙凶煞的门神。
敲了好一阵，才听见一种不耐烦的声音。“别敲了，还让人活不？”两扇大门慢悠悠地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穿着青色羽绒服的小脚老太婆怒目横在我的面前。
“这位干部您是？”老太婆惊愕了。
当她明白过来，不由得老泪横流，干瘪的嘴唇颤抖着……
“真想不到，你们还惦记俺这孤老婆子。”
忽然奶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拢了拢稀疏的银发说：“嗳！倒也不怪，俺这两天老是听着喜鹊叫，真个的就有贵人儿来。”
奶奶笑着，亲热地拉着我往院里走。
“奶奶的身体可好？”
“好好！”奶奶连串地应着，“要是没有那些蹦蹦鼓来闹腾呵，俺这清静得真赶上山神庙了，身子骨哪能孬？！”
“蹦蹦鼓是谁？”我好奇地问。
“乡里的什么秧歌队，一大群吹鼓手呐！敲锣打鼓的，人可多了，还时不时就来看慰俺，每次来都说让俺解放思想，活在当下，他们不信神鬼信政府，你是见过世面的，他们再来，你也得跟这些伢子们理论理论，哪有大声骂菩萨的呀！”
奶奶那个年代的人思想很守旧，我被她给逗乐了。奶奶又端来一盘鲜嫩的葡萄，逼着我吃下。
“叔叔和姑姑呢？”我问奶奶。“嗨！别提他们了，都跟儿子进城去了，谁还愿在老窝呆着哇！倒好，时隔不多日，孙子们就开车回来送些米面粮油，城里俺呆不惯，可不比咱这山里自由！”奶奶的眼神里流露出凄苦孤独的样子来。
我急忙转了个话题问：“奶奶，这些年的生活过得不错吧？”
“嗯，好哇好哇！都托政策的福，县上派人重修了山神庙，还在门口请先生写了几个字刻在碑上，说是’国家重点保护’ ，你想啊，国家重点保护的菩萨，那菩萨能不感激吗！菩萨一感激，也就保佑了好年成。这几年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啊！”奶奶的脸上很兴奋，不规则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
奶奶津津有味地掰着指头算着账，大叔叔的林果园年收入都上了五位数。此时，疲乏联合困倦向我袭来，竟使我倒在奶奶家的炕上进入了梦乡。
“咕…咕咕咕……”一阵破晓的鸡鸣把我唤醒，我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来，欣赏着这独特的农家晨景。
“咕……咕咕咕……”鸡棚里传出清脆悦耳的鸡鸣声，着实好听，我蹑手蹑脚地挪近鸡棚，却是一只芦花鸡在啼叫，我仔细地观察着这只芦花母鸡，它挺起脖颈，猛地一扬头，“咕……咕咕咕……”一声响亮的啼鸣，呵，真了不起。
一阵辘轳声使我扭过头去，奶奶正艰难地摇着辘轳把儿……
我赶忙奔到井台边，伸手去拽井里的绳子。“奶奶，怎么您还用这个，不是有自来水吗？”奶奶说：“都习惯了，我一直都没间断用这个，这老古董可不能毀掉！”奶奶有些自豪地说。
“奶奶，用自来水吧，比这省力、安全多了。”
“那俺这祖辈留下的井咋办，填了？要知道祖宗挖这口井时是多么的不容易！俺可不能做那缺德事儿。”奶奶笑着轻松地说。
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帮奶奶拽井绳了。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