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工地过春节
——摘自王亚平长篇纪实小说《彩云之路》之125

【 125 】
同样是回家,申丽琴碰到的也净是一些离奇古怪的事。
不过,她的运气要稍稍好一些。
那天深夜在山顶上,申丽琴突然发起高烧来,着实把刘世杰吓得够呛。
他把女孩子扶到床上躺下,找到这家的主妇,问她有没有治感冒发烧的药。
这个二十多岁的主妇笑着说:“什么药,我们好多年也没有看见药了!你到工班去看看,我这儿还有点姜,我给你烧一点姜汤吧。”

刘世杰说:“那就麻烦你再烧一点开水,我去找药。”
主妇说:“去吧,我多烧一点水,你回来以后帮你老婆洗一个热水脚,烫一下好得快!”
刘世杰愣了一下,也没有分辨,匆匆出去找药去了。
在养路工班,刘世杰从穿着棉大衣、提着马灯,披着雪花,刚刚从外面巡路回来的班长家里找到了两片阿司匹林。
班长说:“这两片药好长时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刘世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说:“能不能吃反正就是它了。”

回到农舍,主妇把姜汤和热水都烧好了。
刘世杰把烧得迷迷糊糊的申丽琴扶起来,喂了药片,灌了一大碗姜汤,又倒了一盆滚烫的热水,给申丽琴洗起脚来。
他一边洗一边嘟囔:“妈的,给你洗脚。老子给亲老婆都没有洗过!今天把你带出来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那一夜把刘世杰折腾得够呛。
女孩一会儿嚷着要水喝,一会儿牙齿碰得咯咯响,说冷。
刘世杰只好和衣靠在床上,再把申丽琴连人带棉被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山顶上天亮得早,才六点钟,一束金色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屋里。

申丽琴醒了,她推开刘世杰,一骨碌坐了起来,对还在闭着眼昏睡的刘世杰说:“你怎么也在这里睡?”
刘世杰有气无力地说:“那我去那里睡?”
申丽琴一把捂住敞开的领口,惊恐地说:“你昨天晚上,没对我做、做什么事吧?”
刘世杰闭着眼睛怪笑了一声,做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说:“那可就很难说了!”
申丽琴吓得要死,赶紧在自己身上到处摸着,检查着身上的带子绳子之类的比较隐秘的部位。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停下手来恼怒疑惑地看着刘世杰。
刘世杰“扑哧”一笑:“别看了。我要对你做什么事早做了,你现在看也晚了。再说,我要做什么事也不会偷偷摸摸地做,要就光明正大当着你的面,得到你的同意再做!”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伸着懒腰说:“啊——你呀,昨天晚上把我吓死了,发那么高的烧。害得我一个晚上没睡好,累死我了!啊——!”
他打着哈欠又怪叫了一声。
申丽琴慌忙用小枕头堵住他的嘴,说:“你叫死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我昨天晚上生病了吗?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刘世杰抖开被子,说:“现在我也要睡一会了,过一个小时叫我。别叫早了啊,我实在受不了啦,我被你磨死了。”
他还没有嘟囔完,鼾声早已响起来了。
车到塘湾已是中午时分,刘世杰把车停下来吃饭。

这里是雪峰山的门户,上下山的司机都喜欢在这里吃饭打尖。
一是这里的饭菜确实是可口价廉,二是这里是上下山的必经之路。
恢复了活力的申丽琴一上午都在不停地说笑,嚷嚷着肚子饿。
这让刘世杰太意外了,没想到申丽琴好得这么快,更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一路上沿途看见的事故车让他们又惊又怕,他们实在是太庆幸自己遇上了好运气了。
吃饭的时候,申丽琴一口气吃了三钵饭,还喝了一大碗汤,把刘世杰看得一愣一愣的。
再上路的时候,刘世杰说:“你刚才那个吃相硬是吓人,我硬是看不出,你一个女孩子能吃这么多,简直就是个牛婆!”
申丽琴说:“那你也看不出嘛,人家都说,坐你的车很危险,嘻嘻。”
刘世杰说:“有什么危险?是我的车不好还是技术不好?告诉你,我的技术是全分指车队最好的!”
申丽琴撇了撇嘴:“牛皮哄哄!人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说,你痞得很,是个流氓司机。”
刘世杰哈哈大笑:“那你看呢,我痞不痞?是不是流氓司机?”
申丽琴调皮地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眼,说:“我看你虽然也不像什么好人,可也不像他们讲的那么坏。”
刘世杰笑个不停。他突然腾出手来,在申丽琴的手上捏了一下,又顺便在她大腿上摸了一把。
申丽琴吓得大叫:“我刚刚还在表扬你,话还没有落音你就耍流氓!”
刘世杰笑得浑身乱颤:“因为你刚才那个话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你硬是太了解我了!哈——哎呀!”
他猛打方向,“唰”地躲开了迎面呼啸而来的一辆车。
申丽琴大叫:“嗨,你看着前面,别出事了!大过年的,我不想——”她恼怒地瞪了刘世杰一眼,把后面几个字用力咽回去了,太不吉利了。

刘世杰稳稳地扶住方向盘,努力让呼吸平静下来,说:“确实不能开玩笑了。哎,我说的也是真的,我这个人既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但说实在话,我昨天晚上的机会实在是好得不得了,我硬是费了天大的劲才控制住想在你身上犯罪的念头!你看啰、看啰。”他扬起一只手在申丽琴眼前晃着:“我是左手掐右手,右手掐左手,都掐出血来了,唉,硬是把我憋死了!”
申丽琴说:“那说明你的良心还没有完全被狗吃完,还剩了一点点。”完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不是个坏人,却是个蠢人。”
刘世杰没有听到这句话,还在那里摇头晃脑地感慨:“我也真的奇怪了,上了我的车,你想完全不被我沾一点小便宜的年轻女子,那还真的是——"
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
申丽琴说:“真的是什么?说呀、说呀,真的是什么!怎么样,暴露了吧?暴露了你的豺狼本性!”
沉默了一阵子,申丽琴说:“刘师傅,我觉得你这个人还算个好人,为人比较实在。”
刘世杰说:“是吗?你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好感吧?”
申丽琴说:“我对你有个屁的好感!你这种人,哼!哎,你这次回家去吗?给你年轻漂亮的老婆带了一些什么礼物?”
刘世杰笑了:“我光棍一个,带礼物给谁?给你呀?你又不要。”
申丽琴说:“你不是说你有老婆了吗?昨天你还说,给自己的老婆也没有洗过脚。”
刘世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噢?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嘛!我那是气话,也就是顺便那么一说。我那里有什么老婆。刚从部队回来,背包还没有解开就到铁路上来了。”
轮到申丽琴认真地打量他了。
申丽琴的嘴巴动了动,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刘世杰还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发表感慨:”其实,我想想自己也值了,能开上车,说不定以后还能混个小工人当当。想想我的那些战友——我是从越南战场回来的,我们那些战友,他们死得太惨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还小,吓唬你干什么。“

车子穿过一个山洞,刘世杰停下车,到路基下的小河里提了一桶水上来,把自己的毛巾扔到桶里,对申丽琴说:“洗把脸。然后我把这点水加了。”
申丽琴洗脸的时候,听刘世杰说:“你看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她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这一带峭壁危岩,怪石嶙峋。
他们刚才走过的公路就在两座大山之间顺着小河蜿蜒而进,两山之间是一弯碧水,清亮见底。
山谷里的寒风打着旋儿刮过,吹得山上的枯树败枝呜呜作响。
申丽琴打了个冷战,说:“这个地方的景致确实是好看。只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刘世杰一边往水箱里面加水,一面用阴阴的声音说:“那你的感觉很准确。这条路确实是阴森森的,晚上就不用说了,就是白天,一个人走也有点怕。”
申丽琴说:“那为什么呢?”
刘世杰说:“这条山沟里阴气太重,起码有几千个鬼魂在这里游荡!”
申丽琴不由自主地往司机这边靠了靠,说:“你莫吓人哩,你知道我胆小!”

刘世杰认真地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这个地方叫洞口塘。抗日战争快胜利的时候,国民党军队和日本鬼子在这个地方打了一大仗。国民党在两边的山上,日本鬼子想从这里冲过去,你想想,那怎么冲得过去!这么险要的地势,一边山上只要架上两挺重机枪,那就是来多少死多少!听说,日本鬼子在这里死了一千多人,国民党死得也不少。尸体把这条河都塞满了,流下去的水都是通红通红的!”
申丽琴说:“你快别说了,吓死人了。”
她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说:“我们快走吧。”
车再开的时候,申丽琴也不说怕晕车了,把她那边的玻璃摇得死死的,还一个劲地往刘世杰那边靠。
刘世杰暗暗好笑,推了她一把,说:“哎,你要是再往这边挤干脆你来开车好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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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春节坚守岗位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