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游子的心中都有一个魂牵梦绕的故乡,每个游子的故乡都有一个老屋。这个老屋是童年的记忆,是梦中的场景,是文章中的主题。

一个他乡的游子,不管自己身居何处,不管地位的高低,不管贫穷富裕,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走进故乡的那栋老屋才叫回家。
我家居住在豫南平原的一个小村,小村不太古老,也有不平凡的经历,自从明未李闯王时期开阜以来,也有四五百年历史。
老屋坐落在小村的背后,屋前是个小池塘,池塘边有一个石磨。每次回乡看见池塘,我就想到贺知章的诗句"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時波";看到那石磨,就会在耳边响起吱呀岐呀声音…
屋后有一条的小溪,春夏溪水潺潺,秋天溪水纯洁如镜,冬季一湾一湾的浅滩,结下薄厚相连的冻,数九寒天,可以在上面滑行。后来上了中学,学习中国地理,从地里教科书中知道,这样的小溪叫季节性河流,夏季雨水大,流速快,如遇瀑水雨,河水会溢出河床泛滥成灾。冬季大多时候是河水干涸,断流,只有在河湾处,有一潭一潭的积水,清澈见底,诗意如画。用唐朝诗人常建的诗"波静随钓鱼,舟小绿水深"来形容最为恰当。
自然为老屋,那是有些年头后。我的曾祖父在民国时期,曾四处为地主扛活,当长工,用现在话叫打工。就和《白鹿原》中的鹿三相似,是白嘉轩家的长工。曾祖父由于年轻力壮,人品厚道,又肯吃苦,受到地主的信赖,一干就是二三十年。在解放前夕,有了点积累。就在小溪边置了十余亩地,买了一头骡子和一头牛,有点简单生产工具。就此,结束几十年的扛活生涯,开始自给自足农耕生活。1948年蒋介石宣布下野,中原解放。祖父那时己成年,准备婚取,曾祖父下决心,在河边建房四间。
老屋是土木结构,四间一排,中间是堂屋,最东面一间为厨房。外墙是青砖,房顶小瓦,屋脊上有砖雕神鸟。在院里有养马栅栏,院门左边种一棵大椿树,有十余米高,树冠如伞。这样的老屋,在当时是比较有气派的。
后来我常读陈忠实的《白鹿原》,每当读到白鹿原上白嘉轩的院子时,我总是和我家的老屋相比较。我家的老屋虽然没有白家三进院子大,但也很精致,凝聚了曾祖父和祖父二代人的心血。
上世纪末,我从军到山西。我离家时,下意识的回望一下老屋。屋脊上大黑猫正在睡觉,一只喜鹊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鸣叫。离开老屋,让我心里有恋恋的不舍的感觉。从军路很漫长,也很悲凉。我默默的背诵高适的诗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不知道前路有多远,有多少荆棘丛生。我本来是想考大学中文系的,却又阴差阳错的从军。或许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离开老屋,离开故乡,我心是空空如也,没有站在老屋的院子里踏实。
老屋是我的精神依托,那里的每间房,每个窗户,院子里的椿树,树下的石桌,都印象在我脑海中。少年时光,夏天放学后,在院子里石桌上做功课,桌上是同村的伙伴,有读书的,有写作作业的。我常常是读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那诗中的“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让我向往,我崇拜毛主席青年时代的远大理想。我也盼着能去长沙,武昌,广州这样大城闯天下,立下冲天志向。
在老屋的石桌上,我最多的时候,是在方格纸上写仿,看到村西老秀才写春联,我就想写一笔好书法。最初的梦想,是帮乡亲们写春联,之后,就想成为书法家。在石桌上写仿,老秀才告诉我,先临欧阳询楷书,再临王義之行书。我每天坚持临摹,总是不得章法。后来问老秀才,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好书法,老秀才总是不语,最后只说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之寒也。我似懂非懂,心里惆怅。
我上高中时,学荀子的《劝学篇》,古文中有这样一段话:"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学习《劝学篇》后,我才理解老秀才话的涵义。学习是一个渐进过程,要沉下心来,要坐十年冷板凳,要用心一也。理解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后,让我在书法的道路上走的更远,更强。
从军后,每次过年探亲回乡,到家放下行里,第一件事就沿老屋四周看看,手摸摸着它的一砖一瓦,一道缝隙,一块泥土,心里感慨万千。就如现在一首歌唱的"哥己不是当年的哥,不再与春天对酒当歌”。我发现老屋确实老了,它就如一个风霜的老人,已显老态龙钟,它的墙面脱落,墙体开裂,瓦片上缺角少梭,并布满枯草。老屋风雨侵蚀,长久失修,己无往日风采。
哥哥告诉我,老屋己无法住人,面临瘫塌。是否拆除重建,还是搬出,另建新房。我告诉家人,老屋虽然残破,但它是我们四氏同堂的地方,它见证了我们从曾祖,祖父,父亲和我们的奋斗历程,见证了我们家庭百年的荣辱兴旺。就像圆明圆一样,被烧毁后,遗迹依然保存。我们老屋,虽然残破,但也要保留着,是我们后人向往的精神家园。
我们从老屋搬出来后,住进了新盖上二层楼。但是,我每次做梦,梦景都是在老屋。在老屋和父母对话,在老屋门前的树下乘凉,在老屋贴春联,挂灯笼,还有老秀才在老屋评论我的书法等。可见老屋己印记我心,挥之不去,招之即来。就像思念一个女子,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老屋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鸦片,是背井离乡游子的根,更是我的灵魂所在。老屋在我的精神寄托在。老屋不在,我如水中浮萍,如空中楼阁,就没有了精神依托。老屋沧桑,我心依旧。